酉时刚过,刘辩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头顶的纱帐。样式并不华丽,简简单单白色的纱幔呈锥子型吊在屋顶。作为天子的寝室稍微显得寒酸,这和刘辩一直以来的不尚奢华的性格有关。
躺在床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脑子中陷入了冥想状态。直到他伸出手想要去抓纱帐的帐顶,意识才又重新回到身体。他想到帐顶的高度自己根本够不到。
侧过头望去,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昨晚睡在他旁边唐皇后按往常的习惯早早的就醒来下了床。
刘辩起身坐在床沿之上,在外面听到了屋里动静的唐皇后推开门带着宫人鱼贯而入,向刘辩施礼后便指挥着宫人侍候刘辩洗漱更衣。
比刘辩早起,侍候他更衣的习惯是唐皇后在搬入竹涛雅舍后开始养成的,竹涛雅舍虽然没有北宫豪华雄阔,但是却也没有皇宫里的那么多规矩。在唐皇后心里,这个地方更像那个她想要的家。
穿戴整齐后,刘辩郑重其事的牵起了唐皇后的手,与她并肩走出了竹涛雅舍。
此时天色渐白,晨雾包裹着竹林,刘辩与唐皇后的车舆穿行于竹林之间,周围的气氛空灵、肃穆。
走出濯龙园,西园军、平城军还有神威八营和司隶府军早就等在了外面。,诸军列阵整齐,气势昂然。
刘辩走出车舆,站在车上扫视诸军。
万人肃静,蓄势待发。
此时已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刘辩拔出佩剑高声吼道:“今日为国一战,朕与诸位一同出城,同生共死。必胜!”
“必胜!”队列中响起了海啸般的欢呼。
大军起拔,沿着街道向上东门走去,中途不断有人加入刘辩的队伍,民兵、太学生、甚至是普通的青壮百姓。
当刘辩的车舆在任红昌的身边停下时,任红昌在路边昂起骄傲的头。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众鸿都门学的学生。
完全料到刘辩要说什么,任红昌先开口说道:“我等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保家卫国之心。即使无法出城作战,也要走上城头为陛下摇旗呐喊、鼓舞士气。”
刘辩无语,只好命车舆继续前进。任红昌带人跟在队列的后面。
走到北宫与南宫之间的复道的时候,以卢植为首的朝廷大臣都等在那里。在他们旁边还有魏翊带着的一群宫人和黄门。
刘辩向卢植点了点头,又以询问的目光瞅向了魏翊。
魏翊穿着一身不知从哪找来的盔甲,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看到刘辩投过来的疑问目光,在马上躬身答道:“臣少时好侠风,善击剑,正好可以助陛下出城杀敌。”
魏翊说的轻松,刘辩却异常感动。认识魏翊这几年来,他从未看过魏翊拿剑。
魏翊身后的那些宫人黄门也跟着喊了起来:“我等皆愿出城为国死战!”
声音虽然没有军队士兵那样整齐,但是一路以来洛阳军民的不断加入,不断的让刘辩感动,此时早就双目通红、声音哽咽。
一阵马蹄急响,刘辩抬起头,看到贾诩在马上颠簸着身体来到了他的面前,与魏翊并马而立。
刘辩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本来是吩咐贾诩在暗道里等着的。
“陛下,臣来、来晚了!”来的过于急促,贾诩在马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文和,你……”刘辩没有想到一向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的贾诩也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臣贾诩原本从贼于李傕,反叛朝廷。陛下不以臣死罪,反而引为心腹,委以重任。即使如今兵危战凶之际,陛下仍会关心臣的安危。此等信任与恩德,臣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只得以此无用之身,为陛下守城,哪怕只能挡住敌兵一步也是报答皇恩。”
贾诩讲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刘辩听出他是真的动了感情。
“文和,你这又是何苦呢?”
贾诩又正色说道:“臣虽惧死,但更惧死后无名。陛下待臣如此厚德大恩,若臣惧死苟且偷生,岂不妄为人?请陛下准许臣为国守城,即使最后战死,他日青史之上,亦可留下身后之名。”
刘辩想不到贾诩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一直以来贾诩对自己的隔阂终于没有了。直到今日,两个人的关系才真正变成了为同一个目标患难与共的“同志”。
刘辩露出开心的笑容,朗声说道:“我大汉男儿,无一胆小怯弱之辈,保家卫国,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