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破旧的矮房子,四周是掉粉的泥墙,窗口已经断了好几根木窗棂,上面接满了灰白的蜘蛛网。左边整整齐齐地码着劈好的木材,右边是一座像山一样的黑炭。
屋子最中间的地面上,放着唯一的木桌家具,一个黑色的口袋靠在木桌的腿儿上,口袋的一头已经打开,露出一张苍白淤青的小脸。小脸时而痛苦地皱起,那细细眯起的黑眼线上,好像有很多无奈的挣扎。
周围的空气里都是灰尘的土味儿,地上都是冻人的寒气,女孩儿好像处在昏睡当中,瑟缩着又把黑袋子抓紧了些。
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一阵旖旎的香粉风吹来,女孩儿脸上一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翠妈妈妖娆轻盈地扭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灰布的打手,旁边还有灰白长胡子的老者。
“李郎中,你快看看这个丫头。”翠妈妈急切地唤道,这个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别真的有什么闪失。那个清瘦的老头连忙答应着,佝偻着背挎着药包就小步上前,
“混账!”翠妈妈一声厉喝,吓得那个李郎中的手一抖,差点闪了老腰杆。“我让你们给她安排一个地方,你们居然给扔到了柴房。”李郎中见翠妈妈是训斥身后的那几个打手,放心地继续给尤芊袭诊治。
几个打手都低着头,不敢吐出一个字,老老实实地就像是本分的憨厚人,可谁知道,这些爪牙凶横起来的时候,比那狼狗伸出的獠牙还恐怖。
“知不知道老娘我花了多少钱,狠狠地流失了一大笔银子,如果她有个好歹,你们想让老娘我喝西北风啊!”
“到时候老娘我不好过,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痛快。”
“一个个的,蠢得跟死猪一样,我看叫你们领银子陪姑娘的时候,马上变得比猴子还精灵,谁都比谁灵活快速了。”
“……”
翠妈妈越骂越过瘾,最后感觉到嘴巴上的皮都快掉一层了才止住,这才欺身上前,细声细气地问道:“李郎中,情况怎么样?”
李郎中三指搭上尤芊袭骨瘦如柴的手腕,那上面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嗯……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倒是不太碍事,只是……”
“只是什么?”翠妈妈显然是一个急性子的人,还没等李郎中的话说完,就立刻打断了。
李郎中却是一个慢性子的中药,一只手梳理着下巴处长长的胡须,眯着眼睛冥思苦想着,半天才说道:“只是这位姑娘经历过长途的奔波,本来就水土不服,加上在黑暗潮湿的地方呆了很久。医书上说,寒邪伤于肌表,则表现为一身尽痛;寒邪伤于脘腹,则为胃脘冷痛;寒邪伤于关节,则为关节剧痛。这都是由于在寒邪的影响下,人体的血液循环变慢,甚至凝滞不通,导致人体组织器官因为缺血而发生功能障碍……”
啪地一声脆响,翠妈妈大袖一挥,一锭银子已经亮闪闪地放在了灰尘扑扑的老木桌上。
几个打手埋着的头颅,都偷偷地往桌上瞟去。李郎中微合的眼睛陡然睁大,闪动着比银子还亮的精光,搭在脉搏上的手指也加重了一些力道。
“这下可以说了?”翠妈妈妖娆地说道
李郎中的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灿烂烂的菊花,轻快地说道:“老夫三幅药包下去,就可以了,十天后保证就生龙活虎的。”
翠妈妈精明的三角眼里闪过一抹鄙夷,皱着眉说道:“好了,抓药吧。”李郎中连连称是,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抓起银子就跑出门去,完全看不出是六十岁的老人。
其中一个打手恭敬地上前,低声问道:“妈妈,你不怕那个老头不靠谱?”
翠妈妈描得精致的黑眉一挑,转着活灵活现的眼中说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钱办不了的事情,既然他贪财,就不怕他不尽心尽力。你看来我们这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的在外面看起来都是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君子,到了我们姑娘的床上,都是些贪污受贿的龌蹉事儿,只要我们姑娘的纤腰美腿一露,他还不都乖乖地什么都说。”
“以色侍人,有几个能长久的,等到了你这个年纪,也只有抱着一大堆银子,才安心吧。”一个微弱的声音,缓缓地道出来。
翠妈妈眉飞色舞的得意样子一僵,低头一看,尤芊袭已经醒了,气色依然不太好,但是那个眼睛却是黑得能滴出水,像一只天上飞翔的鹰隼,锐利得能直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