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的布帘被放下,她听到外头有兵刃相接的清脆声,还有官兵喊着要救她的声音。紧跟着是九尾狐很猖狂的笑声,如同指甲划过金属般的尖锐的笑声,以及九尾狐让那些官兵告诉展昭她被抓一事。
“回去告诉展昭,若想救他心爱的女人,就让他一个人到郊外的破庙里来见我,走!”
随着她一声令下,轿子被抬起,并迅速往前移动。药效在体内发作,公孙君若终是抵不过沉沉的睡意,歪在轿子里昏迷过去。
醒来时,她的双手被一根绳子绑住吊了起来,破庙中央燃着一堆木柴,正哔哔啵啵地往四处溅着点点火星,火源把黑暗驱散,带来一丝光明。她望了眼外头的天色,见已是漆黑一片,看不到月儿,也就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
“你醒了。”
旁边传来熟悉的女声,公孙君若惊讶地传过头,却听闻对方毫不掩饰的抽气声。
“你的脸……”孟春妮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盯着她肿得老高的脸颊,那样子,就跟她嘴里被硬塞了个馒头一样,“是谁下的手?九尾狐?还是沙千里?”
“你怎么也被抓来了?”公孙君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回问她,可刚开口,伤口就被牵扯着发疼。
孟春妮面色一僵,别开视线,瓮声瓮气道:“我不是为了救你被抓来的,我是为了给我爹报仇。”
“给你爹报仇?”公孙君若眨了几下眼,“你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杀父仇人了?”
虽然不说话,但孟春妮还是点了点头。就在她被抓来,发现公孙君若还昏迷时,九尾狐和沙千里告诉了她事情的全部真相,包括他们是怎么害死她爹,又是如何盗走孟若虚的尸体放在开封府门口,让她对展昭产生误会,以及之后的种种。
当她亲耳听说时,她是又愤怒又懊悔,愤怒这对狗男女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作为,更生气她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以至于伤害展昭,还让五鼠因为她与展昭闹翻,还要面临牢狱之灾,懊悔她一切的所作所为。
可是懊悔又有什么用呢?懊悔能重来吗?懊悔能让她爹起死回生吗?懊悔能让五鼠不用坐牢不用被判刑吗?都不能,所以,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说白了是她笨。
见她沉默不说话,公孙君若也就不再问下去。她之前已经提醒过她了,只是孟春妮对展昭的爱恨情仇蒙蔽了她的双眼,令她看不清事情的真相而已,而今她若再多说,不仅是落井下石,对眼前的现状也没有任何的改变,也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何况孟春妮已经醒悟过来了,她还能指责什么呢?
“你……不怪我?”孟春妮小心翼翼道,到现在,她都没有正面直视她的勇气。
她是从被打伤的衙役口中得知公孙君若被沙千里他们掳走的事,沙千里和九尾狐与公孙君若无冤无仇,掳走她多半是因为他们的计划被打乱,计谋被识破,而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果她有好好看住她爹的尸体不被盗,那么就不会发生公孙君若藏了被九尾狐调包的毒香一事;如果她能更多信任展昭,那么聚贤楼就不会发生被毒事件,也不会有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而公孙君若更不会被动成为与沙千里他们作对的那个。
说来说去,都是她不好,她害的,才令公孙君若被抓,被折磨。若展昭今后恨她,那也是她应该的。因此她独自前来,一来和沙千里他们了结私人恩怨,二来也想救出公孙君若。然而她到底武艺不精,没有五鼠或者展昭的帮助,她和他们没过五招就被打得没有反手的余地,并被抓来这里,好在她见到了公孙君若,并确定她平安无事。
可是真的平安无事?那肿起的脸颊、破损的嘴角,还有呈现不自然弯曲的双手,种种迹象表明她已经被九尾狐他们折磨过。九尾狐是睚眦必报的人,之前她被白玉堂刺了那一剑,早已怀恨在心,加上计谋多次被破坏,她绝对要把她的羞辱加倍讨回来。而公孙君若,便成了她撒气的源头。
这些折磨,本该是由她来承受的,却……
见孟春妮这个样子,公孙君若想笑,却发现脸痛得都无法扬唇,她抽了几口冷气,空气从牙缝里钻入,咝咝作响。“怪你能解决事情吗?现在这个情形,也没有时间让我怪你了。”
孟春妮红了脸,贝齿咬着下嘴唇,闷不做声。
显而易见,公孙君若比她成熟懂事,更顾全大局,倘若换做她的话,受了这样大的折磨,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而公孙君若想到的却是解决眼前的问题,不是她的一时之快。
如果说以前,她还认为和公孙君若比较,她有优势的话,那么现今看来,她除了比她年轻一点、有武功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优势了。只是光是这年轻有什么用呢?年轻意味着做事更鲁莽冲动,也意味着不会顾全大局,不会为身边的人去考虑着想,想到的只是我我我,想到的都是别人对我的亏欠,却忘了自己其实本身就是个麻烦精。
她和公孙君若的差距,不是三年青春的问题。当事实摆放在眼前时,她才会愿意去承认她输得彻底,展昭爱上公孙君若不爱她,那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只有公孙君若,才能给展昭想要的,而她呢?也许只是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