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琬在吕国这支队伍里,从队首一直杀到队尾,已然杀出了真火。
她眼睛赤红,双耳阵阵轰鸣,双手机械挥舞,策马向前,再向前。
前面是泰邺城的方向。她父亲和谢鸿云父亲的方向。
她在敌军里面认出了父亲的旗帜,认出了父亲的铠甲,所以她的父亲……
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眼,哪怕一眼!
“单琬!单琬!”
余之归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速度不减反增,转眼间跑出一里多地,觉得情况不对。
他刚刚策马靠近,就被单琬一枪扫过来,竟是杀得敌我不分,敢阻拦她前进的一切,都是敌人!
见她杀迷心智,余之归一把把她枪身握住:“醒醒!单琬!”
单琬不答,双手用力,捉着抢抖动,枪杆在两人之间嗡嗡作响。她见枪夺不回,调转马头刷拉抽出佩刀,照着余之归双手便砍。
余之归只好夺过她银枪,磕开她的刀,白马前蹄腾空,前踢后踹,原地打转,折腾了好几十圈。
再结实的兵,也禁不住几十圈原地打转。
单琬被这么颠簸着,头昏脑涨,忽然哇地一口吐出来。
等吐过了,胸中郁结散去,她这才感觉到两膀发麻,全身酸痛,脸上一片冰冷。
“……之归?”
见她眼神清明,余之归松了口气:“单将军,我们已经穿透敌军队伍。冲太远了,大家还等着听你号令呢。”
单琬勒马,分辨方向。
她向着泰邺城、向着父亲所守城池深深看了一眼。
“爹爹……”单琬吸了口气,抹了把脸。她是军人,她还有责任在身,还有五百兄弟同袍。
“杀回去。”她坚定道,“枪给我。”
“是。”余之归双手奉上。
单琬伸手去接,十指微颤,不是伤心,而是过度劳累,肌肉痉挛所致。
方才她全凭着一股子狠劲横冲直撞,如今清醒过来泄了力气,想要再返身原样杀回,却难了。
“杀回去。”她狠狠咬了自己手背一口,重复一句,“之归,就我们两个,你怕不怕?”
“还好。敌军被我军仙人阵法所惊,我们杀回去应该容易些。”余之归道。
“走!”单琬微微俯身,双腿一夹,血色白马迈开了步子,冲向战场。
余之归紧随其后。
还没跑上几步,就见吕国兵卒成败退之象,纷纷往这边逃窜。
单琬迎面遇上一个,银枪一扫:“怎么了?”
那兵士大叫:“将军饶命!你们人多,我们主将阵亡,实在支撑不住!”
单琬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又喝问:“泰邺城怎样?”
“泰邺城三天前已被我军攻克。”
“单杰将军怎么样?谢骏大将军呢?”
“均已授首——啊!”
单琬一枪下去,对方登时没了气息。
她拦住第二个吕国士兵,从对方口中得到一模一样的答复。
且此人知道得更多,告诉单琬,这支队伍故意换上封国服色,便是打算骗取封国信任,诈取下一关。只是途中遇见单琬而已。
单琬又一枪,刺穿对方咽喉。
她稳稳端着银枪,平静地,一字字地道:“泰邺城尽管陷落,但是将军们没有死,他们在等援兵——之归,你听明白没有?”
“明白。”余之归答应一声。
单琬没有自欺欺人,她要稳定军心。便是傻子也知道,一国大将军陨落,对军队士气会打击到什么程度。
单琬一夹马腹:“走!”
正如余之归所料,他们杀回去时,吕国队伍已经是强弩之末。
两军相逢,士气越强,对敌军的震慑力越大。
封国这边,先有单琬不退反进,直奔中军,后有千军万马助阵,吕国迎敌之时不由怯了几分。之后单琬斩杀主将,冲出一条血路,吕*卒更是心惊胆寒。
如今看到杀神回来了,大家齐齐发了声喊,四下溃逃。
单琬回归本部,她先到阵法师的马车前,翻身叩拜:“多谢仙人相助!我等方能化险为夷。”
众士兵纷纷叩拜,感谢仙人救命之恩。
单琬清点人马,五百人折了一小半,还剩三百,其中骑兵三十五,而她的亲兵卫队……只剩下五个人。
她立刻写就密报,派遣两个亲兵往回送。又安排人手向前打探。
前方是沦陷的泰邺城,后面是第二道边防关隘永宁城,他们就在两者中间。
“……你的意思是,送吾人回去?”年长的阵法师问。
此时单琬早已屏退众人,帐中只留她和阵法师。
“前方沦陷,不知大部队生死,我等人单势孤,万一照顾不周,伤损仙人宝体,单琬万死难辞其咎。”单琬解释,“为今之计,暂时护送仙人返回永宁城为上。”
“小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阵法师道,“吾人来此,便是要为国效力,为吾皇解忧,区区一座城池,能奈我何?”
“然而此去泰邺城,危机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