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三想清楚了,邱三绝不后悔,邱三愿誓死效忠豫王府、效忠爷和夫人!”那少年眼神坚定,语气决然:“即使少了一个亲大哥,小三子在豫王府里还有很多大哥。有钟大哥教我写字,有齐大哥教我练剑和做人,有尤大哥教我轻功拳术,还有曹大哥,刘大哥……那么多人,他们都是真心待小三子……却不会利用我,教我去做背叛爷和伤害无辜的事!”
邱大背脊一僵,面上神色焦急,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少年终于还是红了眼,缓缓望向邱大,稚气的脸上,慢慢的全是说不出来的失望。他哽咽着道:“女人的脸,就如同男人的手……大哥,这话还是你对我说的。可是夫人与我们无冤无仇,我却两次害了她,让她的脸再也长不好了!”他至今仍不知那药膏里还有别的什么,只听到秦一晗说会让未夏的脸再也好不了,他当时便蒙了,一路跑到安王府质问邱大。他在这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天,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大哥只是缄默不语地劝他回去,他不肯走,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不肯走,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因为愧疚一心想要表达的好意,被自己的亲大哥一直利用了整整两年,他又一次害了那个无辜的女人。
“小三子……”邱大目光沉痛,拔脚上前。邱三再不看他,一抹眼睛,快速跳到车辕上,转头对尤行笑道:“我们走吧,尤大哥你进去陪爷,我来赶车!”
尤行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鞭、绳交到他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嗯。”
“慢着!”
扯动缰绳,正要掉头,狭小的旧门再次开了,一身男装的女子从里面疾步奔出,挡在车前:“过门而不入,你当真再不愿见我、不愿同我再说一句话?”
马儿躁动不安地在原地踏着蹄子。巷径狭窄,她挡在车前,邱三只得扯住缰绳,暂时稳住马匹。
“小三子,你先下来!”阿箩低声喊道,双眼却一直望着那道纹丝不动的车帘,眼里也不知是恨是怒是急。
邱三紧握马鞭,咬了咬唇,倔强道:“我不下,你让路。”
女子一愣,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
“阿箩姐,”邱三接着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因为你已不是从前那个心底善良的箩姐了,还有大哥……”他瞥一眼神情哀痛的邱大,稚嫩的娃娃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然:“从今天起,邱三和你们再没关系,邱三也再不会被你们利用了!”
女子脸上略带受伤:“小三子,你……”
“你再不让路,我就让小飞从你身上踩过去!”邱三说罢,左手便松了缰绳,右手扬鞭一下打在马身上:“小飞,走!”
一股气堵上来,女子仰起脸,眼神倔强,半步不让。小飞闻令本已立即扬起铁蹄,但这马儿素有灵性,又识得阿箩,犹豫着便没有踩过去,仅是长嘶了一声,便收起蹄子,回头不安地望向自己的主人。
邱三皱眉,一狠心,再次扬鞭猛抽一下,喝令道:“小飞,走!”
马儿这次不再犹豫了,撒蹄便直冲过去。邱大一开始没有动,一是对幼弟的决绝太过震惊,二也是想做最后的试探。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马蹄已挨到阿箩的衣角,邱大终于忍不住飞身上前。岂知那一瞬,女子已一个起纵,轻巧跃过怒气铮铮的马蹄,跃至邱三身后的车板上。邱大一愣,他本以为,小主子拼着一口气,是绝不会主动躲开的……却原来,小主子方才也只是在试探。
蹄下逃生,惊魂一刻,君忆箩略显狼狈地稳住身体,堪堪在车头站稳,便回头冷冷看向邱三:“好,小三子,你的话我今天记住了!”
邱三扭过脸不以为意,女子说罢转身,一把抓开那道车帘,矮身便要钻进车厢,语气含着愠恼:“你不是来给我送白离草的,为何又不肯现身……”
砰地一声巨响,她话音还未落下,车窗应声崩裂。女子惊得一抖,嘴张着,身体仍保持着要往车里进入的姿势,可那空荡荡的车厢里,除了一个尤行,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她一愣,恨恨地甩下车帘。回身寻找,对面的男人,已翩然落于巷子那头。他远远地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容颜俊秀,清冷的眼神越过她,径直望向她身后的尤行与邱三,语气平淡地道:“车不要了,牵着小飞,我在巷口等你们。”说罢即转身离去。夜色凋零,凉薄的月辉倾洒映照之下,连那孤长的背影都含着那般浓烈的抗拒。
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忍受和她共在一处了么……阿箩咬唇,快步上前。
还未触上他暗紫色披风的一角,那男人陡然侧身,右臂一抖,甩起披风一角,将她整条手臂卷住。而后一只手携着劲力隔着披风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臂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阿箩痛喊一声,暗紫色的披风缠裹之下,那条右手臂已被无情折断。整个过程还不过眨眼间,他甚至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
“衍、亦衍……”中毒多年,早已习惯了疼痛与忍受疼痛,然此刻不过断骨而已,却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痛彻心扉、难以承受。女子眼中蓄满泪水,缓缓抬起眼眸,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你……你真的对我出手?”
那人充耳不闻,眼波未转,扬手一甩收了披风,抬手就去解披风的系带。
阿箩踉跄一步,捂着手臂痛的弯下身去,面前这个冷酷的男人,依旧连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都欠奉。看着他解披风的动作,阿箩忽然觉得想笑,又想哭。马车、衣服……怎么,但凡她碰到过的东西,他统统都不肯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