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尧望向了苏惊羽,“你何时疏忽过吗?”
苏惊羽想了想,道:“忘了。”
贺兰尧:“……”
“这时候问我这个,哪能想得起来。”苏惊羽道,“既然是疏忽,那必定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是我数错了日子,但若要问我是什么时候,这我可就说不通了。”
贺兰尧一时无言。
“阿尧,你该不会怪我吧?”苏惊羽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悠悠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你就接受了吧,有何好惆怅的?”
“我不应该惆怅么?”贺兰尧轻瞥她一眼。
“这世间男子听到妻子有喜,哪个不是兴高采烈的?有几个跟你似的绷着一张苦瓜脸?好似吃了一斤黄连似的。”
“我这心里何止吃了一斤黄连那么苦?”贺兰尧面无表情,“你知道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别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是我生又不是你生,我都不惧,你怕什么?”
“你一向勇敢,自然无所畏惧,我与你一样英勇,不惧疼痛,可我却见不得你受苦。”
“这怎么能叫受苦呢?我承认,也许有点儿苦,可就只是那么一小段时间,过去就好了,那么多女子不是都挺过来了么?我如此英勇,必定更加顺利。”苏惊羽唇角有些抽搐,“你的反应一点都不像正常男子,换作是别人,早就乐了。”
“那只能说明那些男子根本不爱他们的夫人。”贺兰尧反驳道,“若是他们心疼夫人,又怎么会乐意她们受苦?小青说,女子生育那一瞬间的疼痛,相当于身上二十根骨头同时骨折。”
苏惊羽闻言,白了一眼公子钰。
这家伙,还懂这么多!
公子钰轻咳一声,挪开了目光,不去与她对视。
对于殿下,他当然要说真话了,他从来不隐瞒殿下什么的。
“阿尧,没那么夸张,公子钰他又没生过,你总不能听他的,他一个男人懂什么?”
“他没生过,你也没生过,你怎知他的话就不是真话?”
“……”
论狡辩,苏惊羽自认还是差贺兰尧那么一点的。
争不过他,便只能试着劝说他。
“阿尧,你静下心来听我说,为你生儿育女,是我的义务……”
“胡言。我何曾需要你执行这样的义务?我贺兰尧的夫人,怎么能与其他女子相比?不要再说什么生儿育女是义务这样的话了,人的灵魂是平等的,女子未必不如男,也有权选择生与不生,对于那种为了取悦夫君与长辈而生育的女子,等同于传宗接代的物品,她们心里其实未必愿意,我只能说她们不比你幸运罢了。”贺兰尧淡淡道,“你真以为每个女子都喜欢孩子?真以为她们都甘愿做出那样的牺牲么?”
苏惊羽:“……”
阿尧明明是这个朝代的人,为何他的想法,总是如此先进?
男女平等,孩子可要可不要,女子未必不如男……这种想法如今这样男权高于女权的时代而言,像是天马行空。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说过——无论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都不如男女平等来的好,人,只要有能力,足够强悍,无论男子女子都会让旁人刮目相看,男子不应该生来就高女子一等,倘若没有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他们也无法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从不小看女人,他只小看没本事的、没魄力的无能之辈。
“小看女子的男子多半是愚昧无知。”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轻贱女子的男子往往也会栽在女子手上的,所以,我从不认为女子有义务做什么,有必要做什么,女子若是不能从一而终,总有人说三道四,那么男子三妻四妾,我能不能说,很下流?一个人身上沾染了那么多人的味道,想想就让人反胃。”
苏惊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话放出去,又有几个人愿意听。
“阿尧的话,都是真理,不过我当真不是为了履行义务而要的孩子,因为这是我与你的孩子,我不能不爱这个孩子。”苏惊羽冲贺兰尧笑了笑,“如今都有了,你就别纠结了,难不成你要我舍弃他?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好好休息吧。”贺兰尧只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走过公子钰身侧时,他稍作停留,“小青,有没有那种……到了生产的时候,不会有疼痛的办法?”
公子钰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殿下,这不可能。”
“二十根骨头同时折断……这怎么行。”贺兰尧甩袖离开,似是郁闷到极点。
走出房门外的时候,瞥见房门边伫立着一道人影,是尹殇骨。
尹殇骨冲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贺兰尧一言不发,直接走开了。
尹殇骨挑了挑眉,也不计较,迈入了屋子中。
“公子钰啊公子钰,你……”苏惊羽望着榻前的人,伸手拍了拍脑门,“你都跟他说了什么啊?”
公子钰道:“殿下问什么,我便说什么。”
“他问你什么了?”
“殿下问,女子是如何生育的,生育有何危险,疼痛程度如何,生育时长大概多久,以及……”
“你们无不无聊?两个大男人讨论这个!又没让你们去生!”
“殿下问的,我必须实话实话,不得隐瞒。”
“那你就不能说得稍微好听点吗?什么叫二十根骨头同时折断的疼痛?我原本都不惧怕,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骨头疼。”
“这是实话。”
“你……”
“我不从欺骗殿下。殿下也曾警告,若有欺瞒,言不符实,就让我滚蛋。”
“出去。”
“是。”
公子钰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揉了揉眉心。
这个公子钰,太坦诚了。耿直得可怕。
“惊羽,你不高兴么?”耳畔响起尹殇骨的声音。
苏惊羽转头,看到的便是尹殇骨冲她笑。
“我是高兴的,可你也看见了,我家那位,他不高兴。”
“其实这也不算坏事。”尹殇骨道,“方才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你难道不觉得,有这样的男子陪伴在身侧,很舒坦么?他事事先考虑你,他不为自己后继有人而欢喜,反而在忧虑你所要面临的处境,在他看来,你的健康比他的后代重要得多,或许你觉得他不成熟,但其实,我挺羡慕你。”
“阿尧的思想,与当今世道的男子们格格不入,这一点我很意外,也很欣慰,如今想要找一个看得起女子的男子,可真的不多。”苏惊羽悠然道,“他有时不讲理,有时候又太过于通情达理,反倒……让我觉得不好应付。”
怼外人的时候,他很不讲理,他的话就是理,他有能耐就行,不服就憋着。
而对她,有时又太讲情理,将她的得失看得太重,以致于……最后他自己郁闷了。
“依我之见,你与那位公子钰,可以联合起来忽悠他一下。”尹殇骨轻描淡写道,“贺兰尧虽睿智,但他对手底下的人很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因为他的属下一向忠心不二,你若是能说服那公子钰去忽悠忽悠他,或许,他还真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