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放下鞋面,拉紫荑坐一旁,道:“这绣活和过日子是一个理儿。慢慢熬,火候到了,自然就顺了。”
紫荑笑道:“奶奶这会子怎和我谈起过日子来?莫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罢?”三奶奶看了她一眼,又瞅着自己穿的舞鞋,悄笑道:“姑娘是个聪明人,还用得着我旁敲侧击么?”说着拿绢子掩饰自己的笑。
紫荑因道:“奶奶说的有理。凡事都有相通之处,只是这绣的却可以凭空想象,花样款式喜欢什么就怎么做,过日子却也只能听天命更甚者受摆布罢了。”
三奶奶忙道:“姑娘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就拿绣的图来说吧,梅花、黑桃、摇钱树、祥云、蝴蝶,哪一样绣之前不随心而定呢?你道绣得好,外人未必觉得好。如今市面上卖的鞋,哪一样不比绣的好看,却有人喜欢市面卖的鞋,也有人喜欢旧式的绣鞋,因对不熟的东西没有把握罢了。方才你说过日子听天命,那是因姑娘阅历浅,以我们过来人的经验,自然想让孩子少走些弯路,姑娘因不明白其中的蹊跷,或有错觉道是听命受摆布,倘若顺着走过去,就像古人说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亦未可知。”
紫荑听了这些话,笑道:“奶奶说得这些倒叫我捉摸不透,指的是哪一件事?”
三奶奶笑道:“也不单指一件事,过日子家长里短,事情多着,路也宽着哩,你倒是放宽心,不会错的。”
紫荑想了想道:“今儿没有不放宽心的,奶奶不必过虑,我想着倒是有件事要告诉奶奶,昨儿我听王少爷说,他在香港遇着三叔了,他告诉我三叔在香港诸事还算顺利,在那边谋了份差事,只是听说香港时局也不好,日本人有事没事搞空袭,三叔有可能近日跟王少爷的船回上海。”
三奶奶道:“好孩子,难为你想起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正好王太太有亲戚在那里寻人,前儿也告诉了我,他说回上海我只当个笑话,谁还信他?他回来对府里一点用也没有,谁还惦记着他?这么些年,估计孩子都不认得了,还好意思和亲家们说回上海。”
三奶奶说这话并未发觉自己重复了几遍,也不想过在晚辈面前讲长辈的种种不好,晚辈们会显得尴尬。
紫荑道:“三叔毕竟心里还有奶奶的,否则也不会回来,这一回来可见是要和过去划清界限。”
二奶奶笑道:“你刚才说的我倒是问漏了,昨儿是王少爷告诉你的?”
紫荑点点头,二奶奶又紧接着笑道:“姑娘昨儿什么时候见的王少爷?我怎不知道。”
紫荑道:“紫蔓回来你问她便知了,我也没想到会见他,全是紫蔓打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