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怀冷眼地看着卫舜君的动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她说的对,你没必要因为我一个快死的人浪费精神。”
卫舜君的面上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沉郁和揪痛,但终究还是用坚毅的神色强自压了下去。
明月眼神凛然几分,眼底却沾染了深深的哀痛,她去上前两步才道:“你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你放心,你的身后事,我们会安排好的。”
谢子怀死灰般的眼神当中闪烁起几点欣慰的神采,好似夜空之中的稀疏星芒,虽然细微却依旧明亮引人注目。
他颓然地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料胸腔气息一瞅结,却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谢子怀立即用大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只是闷闷地咳嗽着,鲜血一点点地从他的的之风当中渗透出来。
骨瘦如柴的身形剧烈的颤|抖着,卫舜君看在眼中,藏在袖管中的手紧紧地攥住,旋及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将身边的佩刀锵地一声拔出来,刀锋直逼谢子怀的面门,明月陡然一惊,反应极快地伸手去将卫舜君的衣摆抓住,他也是一个迟疑,那刀锋便在谢子怀的手背前面停下来。
“你要干什么!”明月扬声喊道,面色已经凌然几分。
卫舜君闻声微微侧首,却是冷声道:“既然他已经命不久矣,我便送他一程,免得受这些无用的折磨。”
明月听得这样的话,手下的力道截然收紧道:“我还有事情问他,他现在还不能死!”
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卫舜君将眸光抛向已经止住咳嗽的谢子怀,似是询问,便见到他缓缓地放下满是鲜血浸透的手点首道:“想问什么,咳咳,快、快说!”
明月的神情迟疑了一下,才道:“是谁帮你进到燕嫔的宫中的?”
谢子怀闻言却是轻笑了一下,方想张口,剧烈地喘息声已经阻挡了一切的声音,然而他却竭力地忍耐着,痛苦的神色跃然于脸上,他几乎是尽全力地似是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但是却因为太过痛苦而用不上力。
明月见状,立即急切道:“你怎么样?”
谢子怀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挣扎着向着芳常在的坟墓爬着,挣扎的身形让人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拼尽全力地蹒跚爬到坟堆的边上,瞬间脱力般地扑在了上面,他死灰一般的瞳孔逐渐地放大,却在那深处闪烁着一点点奇异地光芒,似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终于从怀中掏出了那样东西,然而未及伸手,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当啷!”佩刀忽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卫舜君便闭上双眸不忍再看。
明月缓缓地垂下螓首,三人缄默着,只见谢子怀已经安详地趴在芳常在的坟墓上,睡着了一般地静静地闭着眼睛。
心中似是有无尽地酸楚正在翻滚着一般,明月从未像现在这样,有种酸痛哽咽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良久的沉默伴着飒飒地风声,缓缓地吹动了草丛,窸窸窣窣地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接一只的野猫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它们好似已经察觉到什么一样,所有的猫儿都没有发出一声叫声,只是安静地凑到了谢子怀的身边。
明月抬首,便见到那些猫儿拥簇着谢子怀,只是安静地坐着不出声。
忽而,不知是哪只猫开始的,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嚎叫便仿佛是商议好的一般,此起彼伏地叫着,明月只觉得身上一层鸡皮疙瘩突兀地窜起,却不过一瞬,那些野猫便已经不再出声,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就发觉卫舜君已经上前。
明月一个醒神,便跟了上去,围在谢子怀身边的野猫逐渐退让开来,也不吵不叫,卫舜君用刀鞘翻了一下谢子怀的手,便见他骨瘦如柴的手中滚出一枚小小的纯白色绣球。
明月的眼神在落到那枚绣球上的时候,忽而窜起一抹子明火般地犀利,她从腰间抽出绢丝,上前将那枚绣球捡了起来,只见上面有着点点不明显的血迹,但是绣球上的花纹却依旧清晰可见。
那雕工十分地精致,便将南国产的羊脂玉也雕琢地栩栩如生,一朵朵绽放灿烂地莲花,便应运而生。
宛若星辰地双眸在瞬间便剧烈地锁了起来,明月手指间微微缩紧用力,指尖传来的硬物触感叫她心中窜起一层火舌,烧灼得她十分愤怒。
上官莲叶。
一字一字地将这个名字在自己的心中刻画出来,明月的手几乎要用力到将那个绣球捏碎,身边的巧儿见状便急忙上前,见到那绣球的时候也是大惊失色几分,旋及便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主子,您打算怎么办。”
缓缓地抬眸,明月的眼神望向重重叠叠地密林之中,半晌,才将心中那股子焦灼地愤怒逐渐凉透沉淀下来,声线便在这飒飒地风声中,恍若冰霜地飘散:“了却谢子怀的身后事,便和我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