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完心里的不平衡,段昊最后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的情况才转身回营帐。早前江帝探望,王爷顺道告罪请旨提前回府,他已经点头了,明日一早便打道回府,若是一路无事或许可以赶上午饭。
因着北牧王妃身体不适,便没能出席晚上的宴席。同样,北牧王也一同未有出面。所以,对于北牧王府所猎得猎物里的敷衍,江帝也只是三言两语呵呵带过,而晚宴原本有主题的,却因着两主角儿未能出场也就言笑晏晏的结束了。
深夜,三国使臣的帐内燃着烛火,人未睡却安静的可怕。
“北牧王妃昏倒的原因查不出来?”凤国营帐内,凤大皇子听了影卫的来报后对坐在下首的凤三投去疑惑的一眼。只可惜,后者垂眉敛目面有倦色而没有发觉,只有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映衬出他眼中的分外清明。
良久,久到凤大皇子的欲要拍桌而起,才听到凤三那悠悠腔调:“对于北牧王妃手里那世人未见其形的不死药,或许皇兄可以选择静观其变,待他日时机到了再坐收渔利也未尝不可。”他起身轻掸衣摆,朝凤大皇子微微欠身似要走人,顿了一下又继续悠悠的腔调,“毕竟除了我们,还有很多人也盯着北牧王妃……包括江帝在内。”
凤大皇子静静的看着底下神色从容的三弟,泛着思量的面上看不出对他的情绪。烛火轻轻跳动,映照在那两双形似的眼里,在惊起波澜之前,凤大率先笑了:“老三所说正是我犹豫的所在,只是我们在江国也待不久。秋狩过后,也就小半月的时间便要回朝了,若一味静等,怕是无用功。”
凤三勾唇,轻笑:“这之前,我们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好。”看凤大皇子眼里的询问,他又道,“找一个人,让他在江国皇太后面前提起不死药的事。翊得知那皇太后惜福,可借她的手引出北牧王妃手里的不死药,届时不论真假我们至少不会一无所知处于被动。”
凤大眸子微眯稍一思量随即抚掌:“江国皇太后惜命,想要不死药却又料定江帝不会让她插手北牧王府的事,所以一定会趁着让他无法拒绝的时候张口。”他笑,“那便是十月初一的下元节,以孝治国齐身平定江国内外的江封是绝不会当着群臣百姓的面回绝他名义上的母亲的,且一定还会主动替她寻得不死药,以堵悠悠之口。”
凤大越说越觉得此法甚妙,三步下了首座走近凤三,扶着他肩膀轻拍:“三弟不愧是父皇的帮手,思虑缜密,大哥这次没虚带你出来!”客套话,说的人讲究无心,听的人讲究有意,只是看着凤三没变过的浅笑,凤大一时也捉摸不定,松了手这才挥退他,“三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罢,最多与北牧王府迟一天回城,还有两日时间,足够我部署。”虽是安慰,却也是明目张胆的过河拆桥,看凤大面上的理所当然,想来这种事他经常做。
反观凤三,倒是安静从容得多,他面上的神色仿似在说,不论是谁,只要结果是他要的,都无所谓,只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或许,因为他的对手一直就不是眼前人,而是那曾经的神话。
凤三再次欠身,带着长随回了自己的营帐。至于身后盯着他的那道熟悉得他提不起丝毫兴趣的探究和防备,他从来都不予理会。
而此时燕国皇女的帐子里,燕二皇女刚送走借故来蹭脸皮的周二皇子,正一脸疲态的揉着额角,心思却早已瞟向另一处。连刚睡醒一觉的五皇女叫她都没听见,依旧蹙眉揉着额角。
“二皇姐在想北牧王?”
雁小茴听到北牧王三个字,突然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五妹,面色僵了一瞬,显然是被吓着了。又看她扯了唇角,勾出一丝浅笑,看着面前这双清灵的眼,点着她的额头,嗔道:“既是装睡,为什么不帮皇姐接待周二皇子,你就这般想看我笑话?”
五皇女调皮一笑,一袭睡裙转了个圈坐在另一边,撑着下巴看着她皇姐,笑言:“小妹哪知皇姐对周二皇子是否有好感,若是做了那破坏好事的人,可不就要被念叨了?”说着头微撇躲过戳她额头的白玉指尖,“再者,那北牧王早已娶妻,且他身边总是不太平,小妹不希望皇姐寄情于他。”她嘟嘴,悄悄拿眼色看着自家多愁善感的皇姐,嘀咕,“想来皇姐该是放下了。”
听到这里,二皇女收了笑闹,眉宇间又染上一抹轻愁。五皇女知道惹了皇姐的伤心事,自知罪过,冲着陷入沉思的雁小茴拌了个鬼脸便灰溜溜的继续去睡觉了。
她放下了现在的北牧王,却放不下那时救她少年郎。虽然心里清楚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两人那时的相遇,但她却在这件事上固执的不愿回头。或许,她可以借着这次的来访,让他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她也好劝自己放下。
北牧王帐内,看着安睡在她边上的北牧邪,睡够整整一下午的苏小川突然凌乱了。听着外头寂静的一切,只有她一个人傻坐在榻上,睁着眼看着眼前漆黑的画面,突然觉得后颈发凉,瑟缩一下又缩回被窝里。
她与北牧邪虽是同榻却不同被,鼓着一双视力极好的眼,她能看清他侧脸的轮廓和他脸上的刀痕,脑子一时活乏起来。想着他为什么宁愿戴着厚重的面具也不将脸治好,又想着他刀痕之后那温润如玉的面上生出一股子不协调的商人之气和冷硬又是什么模样,还有他可曾有过心上人,或是几朵桃花……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自己出嫁那天,对于与他未曾谋面之前的感激。感激他在这陌生的国度抵着与苏府不和的流言娶她,让她避于苏府中人的算计和狠心,让她暂时有个栖身之所。得知他病情,出于善心,给他做了平常的甜汤却被拒之门外,心里没来由的气恼将甜汤喂鱼,完全是没经过脑子的举动,事后本以为会惹怒他,没想他却是放任,心里庆幸却也有着一丝失落。
她从出嫁开始就心心念念的夫君,从未见面开始就否决了她的存在,这让她一时接受不了,虽然后面慢慢好转,却也仅限于此。
梦到属于旧主记忆的梦境后,她又感谢他娶了她之后没有残忍对她也没有休妻或是禁她,而是与她‘做生意’,随她疯闹放肆。想着这人是曾经的战神现今商界的传奇,如今在她眼里却是十足十的狂炫酷霸拽到发傻的人,小川便有些发笑。
虽然有着利益往来,却不可否认,北牧邪在她两世为人的眼光里,绝对是枕边人的不二人选。一直对她是够大方仁慈,这是平常换做任何一个对着死对头的女儿,绝不会这么平心静气的与你签合同白给你银子的。
这也是她心里惴惴不安的原因,毕竟,居安思危是每个惜命之人必备的品格!
她承认,北牧邪对于她,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如今能安然待在他身边享受着他白给银子的庇护已经是修来的福分,只是她也知道,这种日子终有到头的时候。或许那时候她舍不得放开这个金主,却也要安排好自身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