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正浓,照进她张着的眼中,依旧是黑蒙蒙的一片,不过整个身体却是暖洋洋的。
没有错过女子脸上一瞬的黯然,他紧了紧她依旧有些冰凉的手。
“不用担心,太医说了,只要血块散了便能看见了。”
她轻轻应了声,听到远处有几声鸟啼,还有叶子摩挲的轻响,失明之后她的听觉似乎敏锐了很多,从殿内走到殿外,除了他,她身边好像就只有少数几个服侍的人,这里,好像格外安静,是那种隔绝了人迹离了喧嚣的幽静,让人心神都能安定下来。
疑惑只是一瞬,随即释然,这应该是他的特意安排吧?
想到他的身份,不禁又有些担忧,“我是不是占用了你很多时间?”
说完连她自己都有丝意外,她对他的熟稔程度竟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而他也没有觉得丝毫不妥,亦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帝王的姿态,一切自然的皆像是多年老友般自在。
“若皇帝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那要那些大臣有何用?”
她一怔,后才反应过来他是打趣的意思,遂也稍稍放了心。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重。
“是我心急了,你身子才好便拉着你出去,我扶你进去休息。”
她没异议,被扶着重新躺上了床,等他替她掖好了锦被,本是沉重的眼皮一下睁开,紧紧抓着他的手,急急道:“你会走吗?”
他眸中似是一跃,坐于床边,视线从她抓着他手的动作上移上,另一只手轻柔的抚过她额前发丝,安抚着,“不走,就在你身边。”
他的话,如三月和风细雨,轻柔的不可思议,又似带了丝丝魔魅,她渐渐安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般的开口。
“阿水?”
“我在。”
……
“阿水?”
“我在。”
……
……
“阿水?”
“我在。”
……
不知道回答了几声,女子终于沉沉睡去,唇畔噙着一抹淡笑,看着如小孩般安详的睡颜,柳无殇不觉也提了唇角。
“皇——”
“嘘——”
金玉嘴一闭,眼咕噜噜打量了下,看着床边男子小心的将手撤出,这才屏息踮着脚轻声跟了出去。
二人进了偏殿,桌上已堆满了按他吩咐搬来的奏折。无视金玉欲言又止的纠结,专心处理起奏章来。
他本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金玉的担忧他如何能看不出来。
在他们看来,连日来他对那个女子的举动着实已然越了某些界限,而他自己亦是知的。
不过,他不打算解释,当初被那样的她震撼了心,好似下一瞬便能消散而去,那一刻,他承认,他后悔了,后悔眼睁睁看着她陷入乱世之局却无动于衷,后悔曾坚信天命之女的命定之人能好好护着她。
可显然,他没有。
他向来看事深准,也不曾对何事上心执着,凡事皆能淡然处之,从不强求,所以在初初得知她是天命之女时便知天意已难违。所以纵使察觉出了当初她对他的隐秘心思也只是当做不知,亦从不点破,然后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终成陌路。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羁绊从那时便彻底断了,可谁想,命运竟又以这样的方式让他们重遇。
他看着那时重伤昏迷的她,脑里却一遍遍回放着那日深雪质问他的一幕。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她不甘质问着他可有心动之人时他并无多少慌乱,因为早在很久之前他便认清自己的心,只不过,谁都没看出来。
现在,他只是想用他的方式来守护她,在这段几乎是上天恩赐的时光里。
之后会怎样,那便交给命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