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书曾经落魄过。
这事大家都知道,但却鲜少有人知晓,在柳尚书饿的快要发卖老母的时候,娶过第二任妻子莆氏,是这位巧手媳妇靠着精打细算,才叫柳尚书撑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莆氏便是玉梨的亲娘。
因嫌弃莆氏家贫,没教养,粗野不识字,是以,其“妻”的身份,一向不被柳府承认,在柳尚书重新被陛下启用发达后,也早忘了将这位妻子接到京中来享福。
莆氏死后,柳玉梨在外祖家颇受冷眼,只因其血脉中有一半柳氏血统。又不得舅母待见,不得已收拾了小包袱,借着邻人牛车摸爬滚打地入京来找爹。
那一年,她五岁,还不是现世白骨精,却一样有主意,坚韧有恒心。
一番曲折,到达柳府,那一天恰逢柳尚书迎娶第三任妻子——秦氏的大喜日子。
柳玉梨一身牛粪杂草被人领进了门,祸害得秦氏记恨了她这十年光景,日子,便也十分惨淡了。
秦氏家教甚好,虽为庶女,却当得起柳家主母这个身份——搓磨起眼中钉柳玉梨来,那可真是刀子捅进去都不见血。
刚入京时,老夫人与柳尚书闻说莆氏已死,待柳玉梨也是稍有愧意,但这份愧意还不足半月便被秦氏击溃,到如今弄得她连杂役都敢欺负的地步,足见侯府教养之强悍。
若无秦氏之毒打,也轮不到她这抹孤魂穿越重生而来不是?
柳玉梨讽刺一笑,这般说来,秦氏还真是她“再生父母”!
夜半,无灯。
外头大风刮得窗棱“嘎啦”直响,陈旧破败的屋宇,时不时掉下几片烂瓦。
因秦氏治家极严,晚间若点灯,第二日必要受些苦刑,是以柳玉梨拥着冰凉单薄的棉被龟缩床上一角,默诵着先生教过的论语四则。
柳家几位主子待她虽刻薄,却还是为了脸面,允她去读书习字。
府中延请名师,多是为的那位少时便以才名享誉京都的二小姐——柳容婷,其他几位姑娘,不过是陪读,识字懂理便罢了。
柳玉梨默诵一遍又一遍,听着风声渐渐出神。
若她所来世界算是一本书的话,那柳容婷才是这书中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她貌美,聪颖,五岁便以才学闻世,见过她的,没人会不喜。
柳容婷生母乃柳尚书发妻,亦是书香门第出身的贵女,是以,虽然其早已亡故,可柳容婷依旧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是柳家的骄傲,得尽所有人的目光及疼惜。便是后入门的秦氏,也不敢轻易触霉头,招惹上这位颇得大家喜爱的二小姐。
柳玉梨叹口气,心想,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
她已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论语》之类,不说倒背如流,可也有所涉猎,只是,她这点子家底,竟也比不上聪慧的二姐——人家是过目不忘,出口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