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局势变化如此之快,是关注解放军这股新生势力的人,所预料不到的。这些人中要以张之江、吴佩孚、阎锡山最为关注,其他军政势力虽也陆续得到一些消息,但注意力却完全在国民**军的北伐上。
张之江、吴佩孚、阎锡山得到消息的渠道各有不同。张之江的消息来自榆林井岳秀,吴佩孚的消息来自汉中张耀枢,这两人面对解放军一降一死,但之前都向外传递了消息。阎锡山则是通过井岳秀和吴佩孚两人的通报,得知陕西局势骤变的。由井岳秀而知杨虎城,三人都直接或间接知道,西安已落入解放军控制。
冯玉祥通电下野赴苏联考察之后,张之江便接任国民军总司令,代冯玉祥统率西北军。和冯玉祥利用基督教不同,他是真信基督,南口大战期间,每日都要祈祷上帝,让西北军早日获胜。待西北军战败,张之江又每日祈祷上帝,让冯玉祥早日回来,因为此时西北军的处境已恶劣到无以复加,凭他已无法挽回危局。
本来西北是冯玉祥的老巢,其头牌大将鹿钟麟早在退出北京时就有安排,派出骁勇善战的孙良诚到甘肃督军刘郁芬处协作,替西北军经营后方。结果吴佩孚调动甘肃本土军阀张兆钾、孔繁锦夹攻刘郁芬,而张兆钾兵力竟远超预料,刘郁芬、孙良诚没抵挡多久,就一死一俘,西北军顿失甘肃后方。
如果现在是张兆钾督军甘肃,那么即便其拥兵十万,也必不是西北军的对手,西北军撤到绥远后,完全可以督军西进,再由张兆钾手中夺回甘肃,然后利用甘肃人力、物力,迅速恢复西北军的实力。但很可惜,解放军突然冒了出来,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击败张、孔联军,控制了甘肃大部。
由马鸿宾的描述可以知道,这支军队攻破数万甘军防守的兰州,实际上只用了一天,由此可知它的强大,这已绝不是西北军残军所能对付了。屋漏偏遭连夜雨,本来除刘郁芬外,井岳秀也会是西北军的救命菩萨,有他护持,西北军或许会虽败不乱,保留大部生机以待重整,但还是这个解放军,竟三两下连井岳秀也收编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冯玉祥能从苏联讨来什么支援了,在张之江看来,甘陕已不可图。
阎锡山之所以关注解放军,自然是因为陕西与山西相邻,解放军气势汹汹,晋军又将主力北移,他担心晋西南不稳。
本来八月二十六日,晋军攻克平地泉后,阎锡山就想发电请奉鲁联军不必再进,西北军事晋军足以了之。但因为顾虑解放军,这封电报就没发出去,结果在绥远地盘的争夺中使晋军对奉鲁联军落了下风。
奉系已任命了汤玉麟为热河都统、高维岳为察哈尔都统,民国三特区已占其二,自不愿放弃绥远。而阎锡山则有意任商震为绥远都统,以巩固晋北门户。双方谁也不愿退让,争夺自是十分激烈,但阎锡山心有挂虑,自不希望晋军一直在外,所以目前奉系占了上风,阎锡山可能不得不退让。
吴佩孚比阎锡山更为担心解放军有敌意。此时湘鄂局势已经糜烂,直军正与**军在武汉鏖战,吴佩孚自恃长江为天险,对大局尚不绝望,但解放军如果在这时从后方捅他一刀,那就真的绝望了。
本来广东**军,从孙中山在世时起,就致力于北伐军事,因为湖南梗阻,故北上之路未通。湘军唐生智部驱走省长赵恒惕后,由于吴佩孚坚决支持赵恒惕和叶开鑫,所以唐生智投靠了北伐军。北伐军支持唐生智北进,唐生智又借北伐军扩充势力,遂使湘鄂局势急速恶化起来。
八月二十三日,吴佩孚由保定南下,二十四日抵郑州,途过郾城,先召开防务会议,严命河南直军不得向解放军挑衅。二十五日吴佩孚抵汉口大智车站,才下车便获悉一片败讯,前方藩篱尽撤,震怒之下,立即在督署召开军事会议。
这时汉口空气非常紧张,租界堆布了沙包,房租一天天飞涨,汽车、马车、洋车满戴箱箧像潮水般流入租界,尤其是有财有地位的人跑得最快。吴佩孚在军事会议上痛斥各路将领,并宣布以刘玉春为联军第八军总司令,并严令李倬章等收拢集岳州、平江、商域败退各军,坚守汀泗桥要隘。
随后,吴佩孚亲率刘玉春和陈嘉谟抵达咸宁,而这时蒋介石亦统率**军抵达岳州。直军和**军在汀泗桥大战,吴佩孚亲临前线,令营务执法总司令赵荣华组织大刀队分八路把守各要口,监视各军,遇有退缩官兵即一刀一个。人头滚滚,一日之间杀了退却的团营长九人,逃兵正法者不计其数,算是稍挽颓势。
吴佩孚自己立于猛烈的炮火中,刘玉春紧紧地追随他。直军除大刀督战队而外,又有机枪督战队。这场大战真是杀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可说是北伐军讨吴战役中最激烈的一场战役,如果不是**军英勇奋战,前仆后继,则吴佩孚的这一套战术肯定会奏效。战局稍稍稳定,吴佩孚率军回鲇鱼套,电令海军集中待命,并催援军火速开到武昌。
在火车上的直军指挥部内,吴佩孚神情惨淡,自知难有胜算。有人密告,说汉阳不稳,刘佐龙通敌,吴佩孚并不相信。这时前线又传败讯,援军却迟迟不来,海军又不及调度。
刘玉春也从前方败下来,直挺挺地跪在地下,满脸淌着热泪说:“我对不起大帅,我的人死了一半,请大帅把我正法吧”吴佩孚正据案草拟反攻命令,获知前线败讯,停笔叹了一口气说:“你是尽了最大的力量。现在你仍回前方照料,我决定死在武昌了。”
吴佩孚撕毁反攻计划,决定死守武汉三镇。不过,直军虽有大刀督战队和机枪督战队,可兵败如山倒,溃兵撤退就像打冲锋,挡也挡不住。贺胜桥失守后,前线距吴佩孚司令部已越来越近,溃退的士兵竟向火车开枪,打死了一名副官和两名卫兵。见此情形,他忍痛接受了失败命运,不再阻挡退兵,下令设立水陆溃兵收容所,并在蛇山和龟山架设大炮以资防守。
战火告一段落时,刘玉春满头大汗跑到吴佩孚的火车司令部,仍直挺挺跪下,流着眼泪说:“大帅,一切都不成了,这些败兵已经丧魂落魄,靠他们守最后一道防线是不济事的。”吴佩孚岸然说:“我绝不放弃武昌,吴子玉宁肯死在战场上也不要死在床上。”
刘玉春慨然站起来挺胸大声说:“大帅不能死,刘玉春愿代大帅守武昌,刘玉春为大帅战死,死也瞑目。”吴佩孚猛然双泪夺眶而出,他提拔过不知多少封疆大吏,可是事到危急,竟无一人敢挺身任事,面前这名爱将本是一个无名之辈,却忠义薄天,他慨然说:“事情都坏在陈嘉谟手里,我不许他走开,要他同负城防责任。”
武汉是中国的心脏,长江和汉水的交叉点,京汉和粤汉铁路的衔接处,华中水陆交通的要冲,东连吴越,西通巴蜀,南接岭表,北带中原,自古即为政略战略必争之地,左有鄱阳湖和洞庭湖,右有汉水和襄河,是长江中游的一个盆地,适合守势的持久战。
吴佩孚决定死守武汉,而**军追击直军时被水淹阻滞,遂使直军能从容渡江北逃,一部分退入武昌城内。虽处劣势,但吴佩孚恃长江为天堑,对大局尚未完全绝望,他在炮声隆隆中,一会儿渡江到武昌,一会儿回到汉口,夜不交睫,席不暇暖,这是他一生中最辛苦的时代。
吴佩孚有一怕一盼,怕横扫陕西的解放军趁机陈兵河南,使其腹背受敌,盼同为直系的孙传芳援军火速到来,如此湖北或有转机。
吴安平自然也极为关注北伐战事,由于手头有后世的资料,虽然湘鄂消息时断时续,但他仍能判断出战局大致走向。目前,解放军六大巨头吴安平、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都在广州待过一段时期,或多或少与北伐的国民**军有些亲近,在占据西安当日,就有人提出应通电全国,顺应北伐,加入到对北洋军阀的作战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