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来迎接众人的老者脸色阴沉,自是情理之中。
能在器魔山与器魔圣山往来自如的神境高手,自然便是这器魔本门的神境长老,此番道比呼延夺了杨英的魁首之位,等若将器魔本门的荣耀做了踏脚之石,以此成就他呼延的无敌威名,发生了这等事情,这神境长老又岂会对呼延有半点儿好脸色。
如此还算是这位神境长老城府极深,要是换作季老那等火爆脾性,恐怕待见呼延这秃贼,二话不说便要神器顿出、神技除恶了。
技不如人,本不该有这输不起的脾性,奈何器魔本门近些年人才凋零得厉害,收徒的数目可谓众门之首,但其中却极难挑出天纵之才,拿得出手的寥寥无几,纵观百万弟子,能挑大梁、夺魁首的,唯有这杨英一人而已。
这般情形之下,本门中众多神境长老对杨英自是寄予重望,只盼他能多做数万年道比魁首,震慑众门群雄,撑住器魔本门的声威,也能拖延时间,好叫门中能多出几位绝世天才,接下这弘扬门威的重任,好叫门威不坠,永世昌盛。
杨英自是争气至极,尚未成就身境无敌的实力,便已稳坐魁首数万年,而今更是以身境修为悟出神技,这身境无敌的威名已然名至实归,眼看魁首之位日后已安稳无忧,门中上至圣祖、下至外门弟子,无不大大放心,暗中送了口长气。谁却能料到,便在这本以为万无一失之时,偏偏又生变数,突兀杀出呼延这条逆龙,岂止是夺了杨英的魁首之位,将器魔本门的荣威一朝覆灭,更是将器魔本门的长久大计全盘摧毁殆尽了。
哀莫大于心死,那日杨英羞败,偌大场中岂止数十万器魔本门弟子,竟是久久寂静无声,不发一言,那浓郁的凄凉气氛弥漫不散,终是在沉默中悉数散退得一干二净,个中滋味实在难言。
而在道比之处周遭山巅,抑或器魔圣山之上,群殿台前,不知有多少神境长老摆宴遥观此战,本是悠闲尽兴之时,待见得杨英落败这骤然惊变,无数神境长老倏然惊容,继而默然许久,捏碎了太多茶器、酒杯,太多酒桌、座椅猛然爆裂化作漫天齑粉,如若那器魔本门的苦心图谋一般灰飞烟灭。
带来这一切灾难的,正是那刀魔门新晋真传大弟子,那一粒亮得令人厌恶的光头!
听闻要派出神境长老,引领此番道比十强前来觐见圣祖,受赠犒赏,这差事问及众多长老,却是皆尽百般推拒,谁也不愿接这烦心差事,自是再也不愿见到那厌恶光头,也好眼不见为净。
拖延两日,依旧未曾寻到甘愿领命的神境长老,这事情便演变成了难题,终归惹得圣祖亲自问询之后,指派了这名为玉瞻的长老,使得玉瞻无从推拒,只得憋怒而来。
圣祖自然非凡人,这指派自有道理,果然如他所料,玉瞻虽说心头亦憋着怒火,却终归有些城府,不至于怒极乱事,一路冷冰冰毫无生气,却好歹还是将众人领到了期末圣山之上、圣殿台前,便自一言不发拂袖远去。
呼延嘿嘿一笑,自是不以为意,兀自率先跨步,也不理会这殿外众多侍卫的阴冷目光,自行跨入了这圣殿门槛。
这圣殿宽广敞亮,便有宏大、古老、悠久之感,仿佛存在了千、百万年之久,却是岁月才能沉淀的沧桑,更添神圣、庄重之势。
殿内倒无甚大阵仗,两畔整齐罗列金玉尊贵的无数座椅,放眼望去怕不下千座,此时却空无一人。唯有这大殿尽头有高台龙椅,宽阔、厚重,雕琢精美却不显奢华,其上有老者盘膝而坐,自该便是那器魔道祖了。
初见此等圣人,呼延也不敢多看,生恐惹得圣人不喜,自是匆匆偷瞥一眼。但见这器魔道祖骨架极阔,若是鼎立应有丈高,双目半阖似在养神,面上虽有细纹,却红润有光,雪白长发扎做简朴道髻,如若宝相庄严,倒不似魔界中人的模样,反倒似是仙风道骨,参禅古僧,乍一眼望去,与人界庙宇之中供奉的诸佛、仙像真有几分神似。
尤为让呼延留意的,是这尊圣人的眉心,有一粒朱砂抑或血痣,圆润光泽,氤氲剔透,好似镶嵌了一粒血色宝珠,颇为奇异。
偷瞥一眼,呼延立时低下头去,那凶横面容上竟罕见多了丝恭顺,踏足更有拘谨的模样,只敢踏到堂中,离那器魔道祖所坐的龙椅尚有百丈之遥,便自单膝跪地,垂首抱拳,与其余九人一道恭敬齐喝出声。
“拜见圣祖!”
这齐喝声中气十足,在广阔大殿内回荡片刻,其后却再无动静。却见在这寂静之中,单膝跪地的一众十人,肉身忽而止不住轻颤,无非这片刻,劲衣竟已被各自的汗渍浸透,面色苍白之余,亦显出惊慌、惊惧的神色,似是遇到何等恐怖之事一般。
此时的呼延,亦是如此狼狈,只因那身前高台之上,忽而绽放出浩瀚气息,磅礴而大气,威猛而无铸。在这等圣威之下,好似十人皆俱化身沧海一粟,周身浸泡在重水之中,重压如束缚得动弹不得,在这浩瀚如海的气息中漂泊不定,卑微如若尘埃,顷刻便会被无情海浪吞没,性命危在旦夕,皆在他人一念之间,却毫无一丝阻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