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声声喝问甚或训斥,一时间周遭无言以对,饶是有那热血后生怒容欲言,也被身畔好友死死摁住,便自郁闷非常,于是朝那呼延的目光愈发恶狠狠满是愤怒,充满敌对之意。
待得立了威,项济才面色稍霁,转而上下打量呼延,含笑道:“数万年不见,昔年的小师弟已然成了堂堂血刀神主,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不知血刀神主今日前来,是故地重游还是……?”
呼延神色从容、平静,仿佛连先前这万千刀魔门对他如潮水般的漫骂,也未曾影响他一丝一毫的心情,兀自眼睑半垂稳稳坐在马背上,如同在闭目养神。直待听得项济发问,他似是这才回过神来,朝项济、项神与那曾经同为真传弟子的故人含笑示意,随即又恢复那平静如水的神情,淡淡道:“虽说我早已净身出户,不再是刀魔门人,但我至死也不敢否认,我也曾是刀魔门弟子,也曾为了刀魔门的声望而奋斗拼搏过,忘不了昔年与师兄弟们渡过的岁月……”
“休要假仁假义!你这副嘴脸,实在让人望之生厌!”
呼延话音未落,已然被项济身后一声怒吼打断,立时引得周遭众人响应,昂然怒喝道:“说得对!任是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不了你那叛徒的身份!我等断断不听你在这儿耍嘴皮子,给我们滚下去!”
“给我们滚……”
又是冷冷一眼扫过,那其中几近圣境的强横气息,宛若择人而噬的凶兽目光,那恐怖煞气足以震破太多人的胆量,本欲再度喧闹开来的怒骂声,竟在这一眼之后嘎然而止,寂静如寒。
“我今日不是前来叙旧,而是……”
呼延欲言又止,不顾旁人的好奇目光,兀自看向项济,平静道:“还是请项师兄发下门令,唤齐了我刀魔门上下门人,便在山巅聚首,到时我再说吧。”
这话似是尊上对下属的吩咐,呼延说得自然而然,毫无涩滞,却让众人愣神,那项济的笑容更是顿时僵在脸上,神色变得甚是难看。
若是换作刀魔神主对他如此说话,他自该恭谨应诺,然后尽快办好。可刀魔神主已然离去两万余年,至今音讯全无,而他项济众望所归,被门下师兄弟与长老们齐齐推举成了代门主,暂代门主之位,而今俨然大权在握,一手执掌了整个刀魔门。以他如今的身份,已然是一方雄主,便是那器魔道祖下令,他也能自行掂量再做定夺,这呼延却是旁门之主,论及身份也不过与他等同,并无上下尊卑之别,这般命令自是毫无道理可言,听到他项济耳中,更是宛若羞辱一般。
即便他项济脾性再好,但这已然关乎自家颜面,甚或自家刀魔门的尊严,此刻却是断断不能应下。况且他项济从来便无甚好脾性,其性子高傲、霸道,在魔界也算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在这局面之下,自是恼羞成怒,面色立马阴沉至极。
“好个狂妄叛徒!竟敢号令代门主?死不足惜!”
“代门主何须与他客气,待我刀魔门弟子众志成城,一道出手斩杀这叛徒,也算是清理门户!”
“正是如此!任是他再如何强横,百万大刀所向,定然也难逃一死!”
“呔!不用与他废话!我等出手便是!”
这边厢已然再度惹来群怒,说话间便有门人止不住冲动,已然一呼百应,便有百道刀气呼啸而去,直指呼延眉心!
待见这一幕,呼延屹然不动,只眯眼望着项济那阴晴不定的神情,目光玩味,似乎觉着项济此刻瞬息万变的心思尤为有趣。这一刻的项济的确在犹豫,只因适才那一声呼吼令他颇为心动,也便有了一丝就此留下呼延性命的心思,于是佯作失神,连众人出手也未曾阻拦。
呼延没能等到项济拿定主意的时候,这便摇头失笑,似是微觉失望,随即阑珊一挥手,竟已单掌将这百道身境巅峰的狂猛刀气凌空捏爆,继而策缰驭马,再度朝前悠然踏去。
“到时……我将传达师尊陨落前留下的遗言。”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比之呼延那一掌捏爆百道刀气的效果还要轰动,人们都因这句话里“陨落”与“遗言”两个词而心生大乱,有惊慌的、惊惧的、惊疑的、错愕的,也有惊喜的抑或眼珠乱转的,一时间万生万相,精彩纷呈。
在这晴天霹雳之下,连呼延的逾矩之事,也变得无足轻重,再无人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