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又故做轻松的笑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军中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冲锋陷阵的都是普通的士卒,即便是为了鼓舞士气冲锋陷阵,那也是重重保护的,如果一军之主都那么容易死掉,那还打什么仗呢。”
狐茂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有句话做兄弟的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其实对你而言最为凶险的倒不是战场,而是靠着主父太近。”
赵信面色微动,旋即又恢复正常笑道;“你的意思是?”
狐茂望向远处,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一年来我家倒是热闹的很,公子成和你舅舅李兑这些人经常前来拜访老头子。我有一次闲的无聊,就躲在那里偷听,却听出了公子成似乎想要极力的拉拢老头子,让他背离主父。”
“我家老头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人精于事,从不轻易站队投靠任何人,所以才能在赵国历经三朝而不到。公子成竟然胆大到敢明目张胆的拉拢老头子,那想来朝中主父的反对力量势力已经不小了。你身为主父身边的近臣,得宠青云直上固然是好,但若是主父这棵大树一倒,恐怕牵连到你。”
赵信闻言沉默许久,却不说话。他向来以擅长察言观色而闻名,自然不会察觉不到赵雍父子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信宫朝会时,他一直站在主父身旁,主父的脸色变化一丝不差的全落入了他的眼中,依照赵信的聪明,怎么可能不会想到父子两人逐渐产生的隔阂。
但他仍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主父是父,大王是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主父本就是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说到底这顶王冠还是主父亲手为大王戴上的,哪里会有亲手摘下来的道理。
赵信跟随主父多时,时常听到他提起赵何,每次说起的时候主父脸上的笑容都是发自真心的宠爱。而赵何虽在千里之外的邯郸王宫,与父亲的书信却从未断过。按照主父定下的规矩,朝中的大小事务不必禀告赵何就可以断决的,可是赵何仍然习惯性的事事向他诉说,从未间断。
这一切赵信这个主父身边的亲随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所以他仍然坚持认为,主父和大王之间的矛盾虽然存在,但父子毕竟是父子,骨肉亲情既在,凡事也会有缓冲的余地。父亲再强势,也总会有老迈的一天,家业还是需要又儿子继承的。
但狐茂的一番话却让他心中生起了警惕,他忽然意识到偌大个赵国,能决定赵国命运的似乎并不只有主父和赵王父子二人。在显赫的赵氏王族背后,有着无数的世家豪门,以及各种各样的利益团体。他们的推波助澜,很大程度上将会影响到赵国王权的归属。
其中就包括了他的舅舅李兑为首的李家。
或许父亲也早已经陷入了其中?
公子成所代表的公族,再加上舅舅李兑所代表的李家,若是再算上狐家的话,那赵国朝堂过半的势力已经站到了主父对面。而主父呢,除了依赖相邦肥义来掌握朝堂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有效的办法。
关键是肥义的态度并非一面倒向主父,他的身份不但是主父知己好友、股肱之臣,同样也是赵何的太傅。赵何能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到了如今初具人君的赵王,多半是肥义精心辅佐之功。若是主父和赵何利益起了冲突,肥义将何去何从,尚且是个摇摆不定的未知数。
如此看来,在朝堂上主父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似平静的赵国,内部早已经激流涌动了。只是希望凭借着主父的睿智和自信,仍然能将这一切掌握手中。而大王赵何他虽然也只有一面之缘,却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情温和,宽于待人的君王。他若是能坚持不变对父亲的依赖尊崇,那些处心积虑的有心人所做的一切都将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