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么能够这样呢?你几十年前,都读完小学,现在已经是一九八七年了,我反正连小学都没能读完,你,你也太狠心了!”林海涛一下子站了起来,斗胆地大声顶撞父亲,并且冲前两步,象木桩一样“刷”地定在父亲面前。
陈四妹大吃一惊,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对父亲犹如老鼠见猫,今天居然敢顶撞父亲,她担心林源泉会打孩子,急忙一把拉住儿子,把他拉到身后。
“娃他爹,是啊,老三开学就五年级了,要不,你让他把小学读完吧。”陈四妹声音软软的,乞求似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林源泉慢慢地垂下了头,竟然不敢迎向妻子乞求的目光,他低声说:“娃他娘,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怎么还跟着孩子起哄呀?你得劝劝孩子,让他认命吧!”
陈四妹听了丈夫的话,放弃了乞求,回身抱着已经有自己肩膀高的儿子,眼泪慢慢地流到儿子的头上,透过发丝,林海涛感到一阵冰凉。
“老三,你爹说得对,你不要怪他吧,要怪,就怪你生在我们个家,我们家穷,负担不起你的学费……”
林源泉插话说:“老三,你知道的,我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种地,喂猪,养鸡,今年猪价不管钱,一只小猪崽才能卖二十多块钱,你大哥年前娶媳妇,彩礼钱就花了一千,我们哪有钱再供你读书啊!”
林海涛知道父亲说的是事实,前几天家里母猪满月,他和父亲天不亮就起床,父亲挑两只猪崽,他背一只,走了八个小时,到邻县花江县宝鸡乡去卖,只是因为那边猪价比他们蒙城县高,仅仅为了多要两块钱,一只猪崽没有卖成,又背了回来。
见林海涛不言语了,父亲便起身,准备向屋内走去。
“等等!”林海涛突然叫了起来,挣脱母亲怀抱,一下子跑到父亲面前,张开双手,挡住父亲去路,大声说道,“爹,我知道你说的穷都是事实,但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你告诉我,是不是小美美家爹找你了?”
父亲的脸皮抽搐起来,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挂在天空正中,白白的月光照着他黝黑的脸,月光如水,水一直流,似乎要把他们家三人淹没在月光的海洋中。
林源泉沉默许久,再次叹气道:“娃儿,你不要想多了,不是的。”
“不,就是因为她,爹,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林海涛说着,再次脆生生地跪在父亲面前,抬起头,一脸企望地对着父亲,“我会找付大伯认错,让他们原谅我。爹,我只有一年就毕业了,你就让我把小学读完吧。”
“我都给你说不是因为这件事,不要再多说了!”林源泉忽然发怒起来,转身对着妻子,却忍不住斥责道,“都是因为你,平时护着他,再回晓得了吧!”
陈四妹垂头不敢说话,林源泉手一甩,大步向屋内走去。
见丈夫走了,陈四妹拉起林海涛,爱怜地说:“孩子,你爹也有他的难处,你付伯伯来找过他,因为你们害他家付小美闪了腰,要住院,我们家只好凑份子钱,一家付五十块钱,现在哪有多余的钱给你开书学费啊?”
“妈,你不要说了,都是我的错,一人做错一人当,书我不读了,我会好好干农活,挣钱养家。”林海涛说完,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快步跑回自己的屋里,灯不也点,躺在床上,任月光从窗户泻进来,淌满一屋。
他不禁想起李白的诗来,嘴里念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心里却想,“月亮啊,我没有故乡好想,但是,我却不能读书了,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