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抱住女又,女又吓了一跳,推开了那人,自己往后退了几步。一睁开眼见是扶苏,只觉得唐突,更觉得奇怪,问:“你怎么来的?”
“太和带我来的。”扶苏脱下自己的外衫套在女又身上,女又皱眉看了一眼远远停在树上的太和,扶苏扶着女又站了起来,扶苏扶着女又的肩膀道:“千雨千寒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想你不会去别的地方,就来了这里。”
女又看着扶苏,最后防线被突破了,紧紧抱着扶苏,哭着哀求道:“你别离开我,不要走扶苏。”
扶苏有些莫名其妙,拍着女又后背道:“怎么了,我现在不是在这儿么?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傻瓜。”
女又放开扶苏,抓着自己头发道:“我老了,我现在老了,我总以为我是不会老的,还一直安慰你说对你不离不弃,可是,可是我现在……我现在好怕你见到我又老又丑的样子,我怕我变成一张妖怪的脸,吓得,吓得你再也不想见我……”女又再说不下去,捂着脸哭了。扶苏抱着女又在怀中,有些不知所以的笑了,道:“终于公平了么?”
“啊?”女又莫名其妙。
“你现在所忧心的,曾经困扰了我许久,原谅我的自私,曾经,当我知道你是不老不死的火凤凰之后,我曾一度害怕,若是当我老去之后,你年华依旧,会是个什么样的画面?在梦里曾被吓醒,梦到路人指着我们说我们是一对爷孙,呵呵……”扶苏笑了,女又泪目蹙眉在怀里看着扶苏,扶苏坏坏的看着女又,笑道:“哎呀,知道你爱美,说要和我一起变成老婆婆那是假的,你看你现在有了白头发就哭成了这样,要是几十年后真是满头白发可不是要哭死。”
扶苏打趣道,女又听扶苏这样说,不知怎么的,那点勾勾心好似得到了平复,扶苏似乎看透了女又,此时此刻非但没有安慰女又,而是也把自己的心思道了出来,女又一时间,轻松多了,道:“可是,我怕过不了几十年,也许,也许就到明年,我已经是满头白发,路人就会指着我们说我们是母子两了!”
扶苏笑得更厉害了。女又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千寒说我这白发从咸阳就有了,那要不了多久,我就真的成老婆婆了!”
扶苏好不容易停止了笑意,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怕路人的眼光,不如我们也找一处像鹰离道观那样的高山,又或者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你是老婆婆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了!”女又听扶苏如此说,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扶苏道:“你放心吧,我记得,我从没有给过你一个承诺,那时说要娶你为妻,只因名不正言不顺,可是,你若是不嫌弃,我们可以私定终身,就在这梧桐树下,你嫁我可好,我们一生不离不弃,来生太远,不可估量,就这一生,你说可好?”
扶苏牵着女又的手,神情温柔道。
女又点点头,轻轻抱着扶苏,道:“若是要你此时娶我,只怕日后我过不了我自己这关,我是个多心之人,我怕你日后争吵起来,怪我逼你,我只想,我们就这样安安稳稳,无风无浪,走完下半辈子,若我真的老去,你依然不离不弃,到那时,我再嫁给你。”
扶苏不语,抱着女又,漫天飞雪,夹在梧桐之中旋转着纷纷落下。女又此时心里只有感激,经过这许许多多事之后,她从一个高傲的公主,变成了一个真的肯安稳度日的女子,风浪过后的不离不弃显得尤为珍贵。
那日,二人互换了信物,扶苏将一只玉簪交给女又,而女又将一幅耳环赠给了扶苏,不过他们都没有收好,而是转给了秋儿,秋儿是梧桐花妖,女又对扶苏道:“梧桐为媒,以此为证,望他日我嫁你时,你我仍如此心。”扶苏点点头,道:“出来得急,屋里急成了一团,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你若还有心事,尽数告诉我便是,你不说也可,只是不许无声无息的离去,你知道,我……我追不上你。”扶苏说到最后有些失落,女又这才感觉,平日忽略了他的感受,是自己太任性。拉着扶苏笑了,道:“不会有下次了,咱们回去吧。”
太和载着扶苏,女又依旧变作云雀,三人回到了郡守府。
回到郡守府,一开门就看到了坐立不安的袁厌崖,见着女又高兴道:“老祖宗你可算回来了,就怕你想不开。”
“我要是想不开也是你闹的,你知道我爱美,还嘲笑我。”女又随口一句,袁厌崖愣了,他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嘲笑过她,正想回击,女又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我现在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么,我方才也想明白了,也许是我平日里日子过得□□逸了,疏于了练功,也许我多练练就好了,没事的,放心吧。”女又找了个借口,自己总算安心些,谁知袁厌崖道:“你就算天天练,时时练也无济于事,你是时候到了,人也是一样,时候到了,也是要老要死的!”
女又惊住了,没有表现出来,看了一眼扶苏,扶苏道:“袁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儿不是不老不死的朱雀么?怎么?什么时候到了。”
袁厌崖嗲了一口茶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的不老不死的,这世上只有长生,没有永生,但凡是活着的,都要死去,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又儿也是,而现在又儿的时候到了。”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扶着女又哭了,女又此刻冷静了下来,想了一会儿,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你今年多少岁?”袁厌崖没来由的一句,女又想了好久,蹙眉道:“我……其实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六岁离开乾南山,在无极殿四百余年,入世之后又被关在八宝葫芦里了几十年,我也算不清了。”
袁厌崖掐指算了算,道:“凤凰五百而殁……”
“什么?五百?方才又儿说她已四百多岁,难不成又儿她……”扶苏激动道,女又握紧了扶苏的手道:“罢了,扶苏,我早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