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刑房领完罚,夕若烟拖着伤痛的身子缓缓朝着那属于自己的地方靠近。
云笙和祁洛寒担忧地跟在身后,好几次都想要上前,却被她固执地拒绝,不顾周遭的目光,仍旧强忍着痛楚往着景褀阁的方向而去。
身痛,心更痛!
莹白的天地蜿蜒留下一道痕迹,身边碎雪飘零,刺骨寒意袭过周身,直直冷到了人心里去。幸在天冷,衣裳层层重叠,身上的伤口被极好的掩饰,也减了她几分狼狈。
庆儿一早得到了消息在宫门外等候,遥遥瞧见一行三人的身影,忙不迭地扑了上去,泪水霎那间簌簌而落。
夕若烟心情不佳,庆儿也不敢多问,索性房中一早备下了净水,同云笙小心搀着她回房,待净身更衣后,这才取了早备下的伤膏为她上药。
其间玄翊曾来过,但夕若烟避而不见,庆儿也没敢放人进来,只收下他送来的伤药,目送着他远远消失在回廊尽头。
早早用过晚膳,夕若烟没有胃口,却被云笙软磨硬泡地逼着喝了半碗清粥。夜幕降临,众人各自退去,夕若烟趴在床上,伤口处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过四肢百骸,叫她紧皱了眉头,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紧紧闭着双眼,脑海中一幕幕重现过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
仇杀、尸体、阿兴……重重疑惑困扰着她,她使劲摇头想要理清这一切,额上冷汗涔涔,似每一滴里都包裹着她的无助,以及失望。
双肩忽地一沉,她恍然回梦。回头间,有一人长身立于床旁,已熄了大半的烛火有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清朗俊逸,翩翩如玉。
来人蹲下身来,浅声唤了她的芳名,黑色琉璃般的眼瞳流露出阵阵关怀,柔情无限。
她却恼怒,负气般别过头去:“你来做什么?”
冷漠的语气带着无限的责怪,北冥风倏地一笑,探身坐到床旁,伸手作势就要去掀她的寝衣。
伤口正在臀部,饶是冬日里的天寒风阵阵,也只是多在房中加了几个暖炉,那厚重的被子却是万万盖不得的。夕若烟大惊,忙侧身躲避,却不曾料到动作幅度太大,正正碰到了伤口的位置,登时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冷汗连连。
北冥风慌忙去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一巴掌用力打在手上,却顾不得手背上的阵阵火辣疼痛,他握住她的双肩,不顾她强力挣扎一把带入怀中,按着她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不由分说就开始动手查看她的伤势来。
力量悬殊太大,夕若烟挣扎不过,立时红透了脸颊,双手捂脸再不多言。
“还好还好,伤得不重,只是有些红肿,待养些日子也就痊愈了。”北冥风松了口气,转眼却又愤怒起来:“刑房的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朕让他们施刑,也不看看是谁就下这样重的手,朕回头定要好好惩治一番,叫他们长长记性。”
没来由的一番指责不过推卸责任,夕若烟嗤之以鼻:“杖刑是你吩咐的,他们哪儿敢不从?再说了,这已经算下手轻的了,否则那十下,我恐怕得有十天半个月的都下不来床。”
被人轻易窥探了心思,北冥风摸摸鼻尖笑得破有几分没心没肺。冷不防两道目光对上,霎那间两人齐刷刷红了脸,北冥风更是想笑不敢笑,只能故作咳嗽以此作为掩饰。
夕若烟忙推了他一把,作势就要起身:“走走走,我要睡了,你赶紧走,赶紧走。”
“身上还有伤呢,胡乱动什么。”北冥风一把按住她,大掌抚上她的鬓发,阵阵暖意透过掌心传来。
夕若烟忽然安静了,抬头睁着一双分外清明的眸子看着他,忽有几分沉重:“下午的时候师兄来看过我,带来了伤药,但我没有见他。”
北冥风低低唔了声,似早已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并不多言。
夕若烟忽然翻了个身,单手撑着下颌,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趁夜来此,是想看看我伤得如何,你良心是否过得去?还是来坦白从宽的?”
“你呀!”北冥风被噎得说不出话,修长的手指轻点她鼻尖,动作温柔亲昵,俨然一副打情骂俏的姿态。
“有一件事朕倒是疑惑得很。最初的时候吧,你一心认为朕是故意阻拦你查案,后来受罚时又是那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怎么,才一个下午就转性了?朕还以为,这顿板子挨下来,你起码得有小半多月不理朕,害朕来时都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了。”
夕若烟噗嗤一笑,下颌枕在双臂上,唇边笑意冉冉,口气却格外认真了起来:“本来呢,你赏我板子我是很生气的,回来的路上我还在考虑,这次你这么狠心地对我,全然不顾当初的情分,等我好一点儿了就干脆搬出宫去算了,索性以后都长住在祁府,再也不回来了才好,也省得碍了某些人的眼。”
这话半分真,半分假,口气中满含怨愤。北冥风微微一怔,下一刻已换了笑容,大掌落在她后背,有一下每一下地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