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轮回了二次,一直在寻一个人,毫无疑问,定是那位从天上坠落下来的仙子,他经过幽道走向阴司城,恰恰遇到与她一模一样的我,从而错认,牵扯出一段孽缘来。
我开始老去,伤情么,悲秋么,属于精力充沛的红男绿女,我戎马倥偬,大半生浮华,又在一日日的等待中蹉跎了年华,是该逐渐练出淡看云卷云舒的心境了。
下到一楼,有小弟来报,说是魔尊夫人登门造访,正在大广场侯着。
魔尊夫人?我懵了一懵,想起昨日会晤梵韬决一事,二人言来语往,唯独对我打哑迷,不过,我也可从对话内容大致揣测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导致魔尊夫人奴栾被锁了魂魄,只能靠着气泽维持生命体症,寒尸了百多年,相当于植物人,而兰痕将天水滴交出,让奴栾活了过来。
唔,是感恩戴德来了?不过,既是这般说,寻的该是她的义兄兰痕妖君吧?
按理来说,造访者当到主人的厅中或者门外侯着,以示有礼和谦逊,魔夫夫人却在距离弄月楼二十丈之远的大广场杵着,倘若本寨亲自出去将她请进门,不等于自降一格身份么?
这确是梵韬决的作风,事无巨细,不吃一丝一毫的亏。
我扫一眼远处水烟袅袅的碧衣身影,讶然于她竟跟梦中一个模样,矮身在主座上坐下,“去,禀报二寨主,说是他的宝贝义妹来了,顺便带到大殿给本寨瞧瞧。”
“可是寨主,魔尊夫人指明了要见你。”
“唔,怎来的这些废话?”
小弟颤抖着跑了出去。
我垂下睫,兀自饮茶,揣摩她的意图,梦中的她对我不甚友好,而我之前又与她不熟识,免不得存了一份戒心。
“卉娘还是这般的计较。”
一个声音传入大殿,仿若夜莺婉啼,仿若清泉入竹筒,有天然的清脆,有魔族的嗔魅,我听来竟觉舒心,对她的坏印象无端落落地消失了一分。
兰痕陪护在一旁,面露浅笑,蕴着宠溺和喜欢,由于这一百来年的亏心事,眸子底多少有些愧疚。
我掀起眼皮,带着兴致地看向若风摆柳般步入大殿的女子,作为魔尊夫人,姿容当然是没得挑的,特别是,气质媚骨天成,却并不落俗,端的是一种妖魅的雅态,又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清瑞之气来,与兰痕有五分相似,难怪双双作为俊郎美人,初识时只当了兄妹。
况且她的眼神,口吻,啧,为何像是极为数稔我的形容?
“比不得魔尊计较。”我淡笑着放出一根绵针,垂袖向左边的首座示意了一下。
奴栾轻而易举地捞起椅子,拎着向我走来,介介介……我做足了镇定的派头,掌下却暗暗催起一圈法术,挑眉宛然,“夫人是豪放与优雅兼得,性子这么全面,难怪魔尊这般恩宠。”
兰痕又是“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卉娘,你竟与栾儿这般生疏。”
栾儿……这叫得也忒亲密了吧?
奴栾斜眄一眼我,将椅子放到我的座旁,矮身坐了下来,伸手来挽住我的手臂,我登时便震惊疑惑又茫然地僵了,掌上的杀气倏地一下子窜回体内,抽了抽嘴角,“夫人这是……”
“口口声声夫人,你以前叫人家栾儿的。”偎过来的女子含了一丝怨。
我一个激灵,手指将她推拒开一些,“夫人请自重,本寨可不是什么百合。”
兰痕笑得更加开心,折扇扇得那个悠然,看向奴栾的目光却含了一丝警告意味。
我再次揣摩了一番魔尊夫人的来意,那双媚丝横飞的眸中并无一丝隐藏的戾气,而是满满的欣然和欢喜,善于读心术的我,第一次束手无策。
“不知夫人到我这寨中来,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暗中施术将她的座逼偏一些,以突显她客人的身份,言中之意是若非有要紧事,尽快离开,在这里唠唠叨叨,实在是扫面子,且将本寨拖进水,折煞了高高在上的威严。
她扫了一眼矮几,“唔,怎么没有瓜子甜点之类的小吃食?”
小弟赶紧去端。
我噎了一气,面上开始不好看。
然,诡异的是,我对她竟无缘无故地产生一种亲近感,鬼使神差地没有将她请下去。
百合嫌疑么?怎么可能,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倘若对子懿之外的人起什么心思,也该是抓一堆俊美的儿郎来滋补阳气,以求返老还童才对,咳咳,夫管严,此事不论,不论……
(作者欠抽槿:卉娘是搁置再论。)
(卉娘〈怒〉:若是将我下笔得那般猥琐,此文还是腰斩算了。)
魔尊夫人施施然端起茶来,掀盖浮了浮,“当然是了不得的事了,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还有什么比跟卉娘唠嗑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