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追到天边,广袤无垠的虚空中,已不见了他的一抹影儿,我只有不停地向东赶去,犹记得梦中的情形,见天庭得知仙子卉娘的那一桩陈年旧事之后,天尊联合魔界,鬼界,妖界一道与天庭抗衡,如此看来,兰痕与鬼界说不定有一笔交情,往那一处逃也极其可能。
阴司城一片肃然阴冷,冷寂如常,没有任何动静,我的一颗心越收越紧。
咳咳,莫不是……跟错了?若是一番周折,落了一个南辕北辙的后果……我咬了咬银牙,将鬼君这一笔债往心中一记,落到幽罗广殿前。
这世间万物处于相互联系之中,譬如黑息寨位于阴司城往西三十里处,死魂灵经过幽道时,大部分随身携的钱财俱为寨子收**净,锦衣华丽的,免不得要老实指引一番,说出坟墓的具体位置,小弟们便拎着箱子去,装得沉甸甸地回寨,但这样一来,死灵就无法对阴司城那一边交代,早些年我意识到了这点,经常到阴司城走动,一来二去,也就与阎王熟络了许多。
殿门口的两个小鬼一个上来迎接我,一个进入殿中通报。
“卉娘是不是思念本王了?”一身华袍紫衣的俊美男子笑着走出来,一双吊梢眼迷离得有些女气,但同样更衬出了高高在上的鬼王气势,阴柔诡燏,掺了杀伐决断的阴寒,兰痕的玩世不恭存于清雅温润中,阎王堪落落蕴于乖戾之秉,初识时我私下直打鼓,因他的玩笑令人真假难辨,指不定一夕变了脸,指挥阴司城大军攻入黑息寨。
但时日渐长,我摸透了他的脾气。
我迎上去,浅笑道,“大王愈发神采奕奕,难不成拖了几十万年的姻缘有着落了?”
他一声叹息,面上却是笑着的,“上次听了卉娘的意见,用了最顶事的情花毒,结果……”
摇头,神情似痛苦,似意犹未尽,却没有再说下去,我竖起的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了垂,他引我入座,吩咐上茶水,半身倚在宝座上,挑了吊梢眼望向我,“卉娘啊!作为知交一场,你也不要怪我隐瞒,那一日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自己想来也觉脸上无光,又怎可与你这般幸灾乐祸的性子分享。”
我心中更加感兴趣,却拿出一副悲悯加嗔责的神色来,“大王小瞧卉娘的为人了,情殇这回事么,卉娘这一生总是在受着,又怎会不懂大王的苦衷,但今日大王不愿说倒也罢了,因卉娘一颗心被其他事耽搁着,腾不出更多的空间来体恤大王。”
他“噢”了一声,手指摩挲着被壁,绕有兴致地道,“难不成鬼君与妖君又打起来了,二位斗了百万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卉娘要是嫌吵,我这儿有一座空荡且华丽的府邸,你可以搬来住。”
我好好地鄙视了他一下,以带着淡淡感伤与无奈的语气,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经过大概讲述了一遍,末了道,“鬼君与妖君这一次是动了真格,不知这一路追逐打斗,有没有经过阴司城这一宝地。”
离寐神色微黯,默了一默,不无担忧地道,“卉娘,你恐怕真的要搬来阴司城住了。”
见他这副形容,我不由得惶惶,询道,“鬼君不过是比以前冷一些,头发长一些,法术高一些,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乱子?”
他反问我,“你可知,阴司城再向东,是个什么地方?”
我沉吟道,“要说东向么,我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这阴司城。”掀起眼皮看他,蹙了蹙眉,“难道妖君将鬼君引到了那一头?”
他抿下一口茶,幽幽道,“子懿君中了三噬心毒,又在激怒难制下化了魔,须知三噬心毒毒发时,不但五脏六腑溃败,且全身血液骤减,倘若不及时服下其中一味药丹血珠,便会在剧痛之中成为一具干尸,而阴司城往东二百里处,是妖鬼魔三界修仙的宝地之一篷华洲,仙泽丰饶,修仙者的血液也最为干净,若是鬼君吸入第一次血,便会真正化为恶魔,从此以吸血为生,除非将魂魄打散,否则,并无其它办法阻止他危害生灵。”
那岂不是成吸血鬼了?
那岂不是要日夜忍受折磨了?
我魂儿魄儿一下子乱了套,再顾不上什么礼仪,手按住不断翻绞的胸口,向殿外掠飞出去,唇边溢出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洒在手臂上,衣襟上,半空中,对兰痕第一次这般恨,这个翩翩温润的佳公子,这个清雅与邪魅并存的俊美男子,原是这般的狠,这般的毒,竟使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