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目却特别,不知是个什么怪药。千蔻正想往下看,薛谭披了衣裳从里间走出。刚洗了澡的他湿漉漉的,像经雨的花儿那样柔和而漂亮。
“蔻儿,”他一眼瞧见床上的枕头,“你带枕头来做什么?”
“今天我要和你一起睡。”
“不害臊,都多大了还和我睡?别人不得笑话?”
“关别人什么事?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和你睡。”
“小心娘知道。”
说起万简心,千蔻怕了,撅起了小嘴。她指指桌上的《异草宝籍》,问:“你看这个干什么?不是说爹爹不许我们再碰这些东西了吗?”
“我谷外有个朋友生了病,我想看看这书上有没有治疗的方法。”
谷外的朋友是什么人?千蔻暗暗生出几分醋意来,问:“那你找到方法了吗?”
薛谭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是不是被撕了?”千蔻问,“这书为什么被撕去了这么多?被撕掉的那些都到哪里去了?都被毁了吗?”
薛谭摇着头不言语。他令人难以捉摸地浅浅笑着,将那本《异草宝籍》放进了底层的抽屉。他拿起千蔻的枕头,道:“走了,我送你回屋。”
“我不!除非你背我!除非你等我睡着再走!”
千蔻一向心无挂碍入睡极快,被薛谭戏称为“沾枕着”。薛谭二话不说,提起千蔻放到背上,在千蔻的尖叫与嘻笑声中出了门。
日子总算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状态,千蔻将日前的惊吓淡忘,每日与薛谭、阿陶玩闹。阿陶喜欢轻身功夫,常央着薛谭教她,薛谭便教几手。千蔻最懒怠学这些,每当这时就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她手腕上的伤渐渐好了,便想起薛让来,心里总会生出一种未得完满之感。
但她总也找不到理由去找他,毕竟,薛让受罚是她害的,而薛让在她手腕上留下的伤也令她好几天只能用左手吃饭、写字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日千蔻梦见自己带粽子给薛让吃,醒来后大叫妙计,暗想:上次我给他带粽子时没带猪肉粽,许诺要带给他,如今我带了肉粽去,花言巧语,就说是履行诺言,看他如何。他若不肯收,就当我没去过;他若肯收,那就万事大吉了!
千蔻计较已定,心痒难耐,喜喜庆庆叫柳儿起来服侍自己梳洗,欢欢喜喜出门去找奶娘裹粽子。奶娘素来有求必应,千蔻得了粽子,躲开薛谭、阿陶,独自往凤仙山去。
临近山涧时,却见一女子在涧前徘徊。千蔻来找薛让时一向避人,急忙躲到一棵树后,探出脑袋观看。这女子披一袭火红披风,身段优柔,身姿婀娜,行动处如处子踏香毯,仙娥踩云霞,说不尽的如画美曼。
千蔻暗暗惊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走步路都能这么好看,可惜我只见过娘亲坐在她那把大木椅里的模样,不知娘亲走起路来是否也这般美。
这时,那女子转过身来,只见她三十上下岁模样,一对凤目,凝脂俏鼻,唇点风情,容貌竟颇与万简心神似。
千蔻猛可里想起来,暗惊:这不是万简情吗?她怎么在这里现身?
万简情是万简心一母同胞的妹妹。当年薛谷主罢断药事,将众家花奴通通遣出山谷,万简情亦在发遣之列。众花奴谨遵薛谷主之命,不敢有耽,唯万简情不服发遣,逃进深山。谷人搜寻了整整七天,没能找到她的踪迹,都以为她在山里遭遇了不测。
然而,薛谷主过世时,她突然出现在灵堂。那时正值隆冬,大雪纷飞,山谷淹没在一片哀雪之中,她突然闯入灵堂,披头散发,衣着单薄,凄切难言。
此后,没人再管制得了她,万简心亦对她放任不理,她就一直在庄子边沿的一个偏僻庭院里住了下去,也如万简心一般,极少露面。
此时,她为何在这里现身?
千蔻留意到她怀里捧着一个花盆,花盆里头种娇怯怯一支小苗儿。这小苗儿只长半尺多高,茎弱叶瘦,却已支着一个雄赴赴一寸长的花蕾,紧密密一层青衣将花蕾裹定,眼瞅着开放日远。
她捧着那怪花做什么?千蔻暗自奇怪,见她在涧前徘徊不去,不愿与她照面,绕到山涧的另一处去找薛让。
绕出一里多地,忽见薛让在山涧那头行走。多日不见,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千蔻赶上去,隔着山涧冲他招手。
薛让站住脚,与她遥遥相望。隔着深涧,隐约听着涧底的哗哗水声,千蔻才发现,见到薛让那修长而孤零的身形竟令她这般欣喜而又忧愁。
“好久没看见你啦!”她讪笑着,问,“你……你的牙还好么?”
他的嘴唇微微抿着,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在笑,他问:“你来做什么?”
千蔻提提手中的粽子:“我给你带粽子啊,是无比美味的猪肉粽哦!你快跳过来。”
“你不怕我像在执法室时那样伤到你吗?”
“诶!你才不会!”
“你对谁都这样无条件相信吗?”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