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闻言,抬头一看,因见着李治精神倒也不似一夜未睡的样子,加之确如他所言,身上衣衫,有好几处都有些睡皱了。
于是便一边笑着替他理好了衣裳,一边嗔道:
“既然睡了,为何却不睡足?
睡了几个小时便起来……
真是,怎么越长越大,却还跟小时候一样呢?”
媚娘这般笑语,却说得李治也不好意思起来:
小时他看似文静,实则生性最淘。而且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看起来柔弱多病的他,实则却是个野猴子般精力充沛的人物。
每每都是晨起之时,他总要比别人早起上一个多时辰,然后偷偷溜出殿去,左逛右逛,逛到心满意足才再回殿里,躺在床上继续装睡,等着左右来将他唤醒。
这样的事情,在被媚娘发现之后,他还振振有辞道:
“晨起之时,万物更新,清露新叶,最是美妙不过的景色。
怎么能错过?
再者,这等美景,自是独赏为妙。
若是叫起那些左右侍从,且先不说一众人拖拖拉拉得半天处置才能出去,麻烦得紧。
便是人多之后,那清新之气被人息所污,便是不美了。
所以还是一个人自己去看的好。”
结果从那之后,媚娘也受他蒙蔽,竟然也是一般地早起,一般地趁着左右不知,一般地自去殿外活动上一个多时辰,才悄悄溜回殿中休息……
李治想着当年之事,也是颇觉难忘,忍不住便与媚娘相视而笑。
又好一会儿,李治才叹道:
“昨夜之事,朕这一看才知人心易变当真非虚……
想当年,舅舅一心要除掉你。
可是从昨夜那等事态来看,说不得日后你最大的倚仗,反而会是舅舅呢!”
媚娘却淡淡一笑道:
“长孙太尉哪里会肯做媚娘的倚仗?
他这等表态,不过是因着不喜皇后为人罢了。
再者皇后三番四次触他心病,也是难免他会有些芥蒂。”
李治点头,慢悠悠道:
“这倒是真的……
以前朕还只道,这舅舅便是不支持皇后了,也绝对不会跟着你走……
想不到……”
李治顿了一顿,点头道:
“不过这样,却是比朕希望的结局还要更好。
毕竟他是朕的舅舅,朕真的不希望,有朝一日,不得不与他针锋相对。”
媚娘也点头叹道:
“长孙太尉治国之能,与李绩将军治军之干一般,都实在是朝中之擎。
若能用之,实在还是留之为妙。
不过眼下说这些倒是还早。”
李治也点头道:
“正是。
眼下最紧要的,却是得赶紧把这后宫诸事给处置妥当了。
至少让她们两个,在李绩回来之前,安生些日子才好。”
媚娘也道:
“所以媚娘才想出这样一计的……
不知眼下,走到哪一步了?”
李治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道:
“方才来时,侧耳听到王德与明安在那里说,说是已然从杨氏那里,搜到一封淑妃身侧的玉凤亲笔书函了。”
媚娘闻言,不动声色道:
“那书函……想必玉凤是不会认的罢?”
“她认与不认,其实都不太打紧了。
因为皇后会让她认的。
那些大理寺的官员们,更会叫她认。”
李治目光泛冷道:
“便是这两边都不行了,可师傅那边儿,也一定会有法子叫她认。”
媚娘沉默不语,良久才轻轻道:
“此事过后,还是早早儿送素琴出宫的好……
这孩子若是再搁在宫里一些时日,只怕会引火烧身。”
李治也点头,叹息道:
“她现在复仇心切,不见到皇后被扳倒,或者是死去,只怕是轻易不肯甘心。
不过还好,有师傅在,多少也能劝着她一点儿。
其实说起来,她要的不过是皇后倒下。
这样的话,宫里看着,宫外看着,都是一般的。
只要有你在,她在这宫里,便有了最好的助力,最佳的视线了。”
媚娘点头,轻轻道:
“那……
便得让皇后想起来,感业寺中,却是素琴认定是她身边的人,对致我中毒的药物,做了手脚呢!”
李治想了一想摇头道:
“不,只怕这样,还不够。”
媚娘一怔,抬头看着李治的脸庞:
“还不够?”
她想了一想,点头重新又依在他胸前,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