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应声而诺,又转问道:
“那主上,吴王殿下那边儿,眼下如何是好?”
李治抬眼看着他,轻轻问道:
“三哥眼下的情绪如何?”
“倒也还算安稳。”
德安回答。
李治点头,长出口气道:
“三哥与四哥,均是绝世之慧,自然知道朕这些年来是如何保住他们,又是如何得以还生的……
所以他更加明白,一旦四哥离开,又适逢此事,将对他是如何不利的局面……
只要他还能稳得住,不灰心,那朕,倒还有几分胜算。
怕只怕……”
李治叹了口气,忧心道:
“怕只怕他会与四哥一样,选了一条不该选的路。”
德安看着李治,半晌忽然道:
“主上为何如此信得过吴王殿下?
濮王殿下倒也罢了,可那吴王殿下,这些年来暗里的某些所作所为……
便是他此番并未参与逆案之中,可心意之昭,却也明若夜火啊!”
李治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半晌才悠悠道:
“便是朕当年是为弱子之时,也不能说自己全无对这皇位的企图之心,何况是本就大有希望的三哥?
生在皇家,身为皇子,自然个个都有野心。
这……
就是朕与三哥,四哥,甚至是每一位兄长幼弟的天命……
朕身为皇子中的一员,又如何不能理解?
所以朕从来没有怪过他们。
何况……
何况他们对朕的关心与疼爱,绝非虚假。”
李治淡淡道:
“这样的情份,在这最常见刀光血影的天家之中,已实在是难得至极了。”
德安皱眉,欲言,可终未言。
李治继续道:
“所以,朕从来没有怪过他们。
而且于朕而言,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正有比朕更加优秀,更加适合这皇位的三哥四哥在,朕才会更加警醒,更加勤政,努力做一个真正的好皇帝。
他们正如朕的正衣之镜,如何可舍得?”
李治痛心之至,轻轻一问,倒叫德安心中好大不忍。
又沉默了一会儿,德安才问道:
“那主上,眼下濮王殿下之事……”
李治又被勾起心伤,难免一痛,半晌才轻轻道:
“传朕旨意,密不发丧,着由李风、李雨二兄弟安送四哥遗体至均州后,乃发诏于天下。”
德安一怔:
“送回均州?”
李治点头,起身负手,看着殿顶,轻轻道:
“没错。
送回均州。”
李治轻轻道:
“四哥的心意,朕明白……
可是朕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三哥也跟着他走……
所以……
所以一定要送四哥走,你明白么?”
德安一叹,轻轻道:
“德安明白。
那王妃娘娘那边儿……”
“朕会召她入宫,好生安抚……
只是……”
李治长叹一声:
“她肯不肯……
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
凌晨。
芙蓉园内。
内寝之中。
摒退了左右的濮王妃阎氏,独自一人,坐在冰凉一片的寝帐之内。
她垂着眼,看着手上的那封信。
目光之中,隐隐有泪水在浮动。
可是转呀转,终究是没将它掉落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将信折好,取了一只锦囊来,仔细地放进去,又仔细地折了起来,藏于怀中,然后转身,正色看着天外将明的晨曦,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一步步走出了内寝,走向了芙蓉园那条与内廷相连的密道之中。
也走向了她的未来。
午后。
立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