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韩王叔能搬王德的计,那朕又为何不能照着搬一搬他的计呢?”
德安一怔,看着李治道:
“主上的意思是……
此番之事竟是韩王所为?
可不应该啊……若是他……”
德安住了口,却教李治接了来:
“你是想说,若是他,没道理不下绝手,是么?”
德安点头。
李治摇头,轻轻一笑,且也不答,只是先谢了早就无心于此般之暗流诸事的孙思邈,又着德安亲自送出宫去,顺带再传几队影卫来将整个太极殿暗中护得水泄不通,这才复与德安言道:
“若你以为如此,那便是小看朕这位韩王叔的格局了……
他既然心系天下,那自然是要处处事事,以得天下最佳的方式来考虑。
的确,此番他竟能在朕身边寻出破绽,成功下毒,着实是让朕吃惊,也让朕不得不重新考虑,此人的手腕与本事。
但你细细一想方才孙道长的话,便知此事,并非是他先寻思了出来的法子,只怕多半还是从王德处学的。
至于他为何要下这般轻的毒?
简单,这天下至尊之位,自古以来都是人人争欲得之的目标——
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会懂。
何况已有太多太多一心图快图争,却反而争位失败的例子在前,
韩王叔这等聪明人,自然是不能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那便只有一条路可选。”
德安立时明白了:
“他这是要将主上的名声与一切,都彻彻底底地拔了去,不再跟主上一点儿的希望啊!”
李治点头道:
“为达这个目的,朕就必须得活着,活到时机成熟,天下民心皆顺于他之时,他才方便出手彻底了结了朕,这皇位,也才能接得安安稳稳。
否则这争位之中,他一旦教人落了口实,便再难有机会翻过了身。”
李治正色轻道。
德安点头,便道:
“那主上的意思呢?
接下来,可该怎么办?”
李治淡淡一笑道:
“他这般做,不过是学了你师傅的手段,可却因为用得得当,竟是一击成功。
自然,朕也说过了,当学一学他的手段,叫他知道,此番之事,到底谁输谁赢,却不一定。”
德安轻道:
“主上的意思是……”
“此番朕中毒之事,韩王叔的目的,不过是期望朕能在媚娘蒙难之时无力相顾,自保不及。
如此一来,皇后便更加方便向媚娘出手,一旦媚娘出事,那朕自然也就会方寸大乱。
所以此事虽则不宜言与他人知,可对舅舅来说,却未必不能知晓。”
李治淡淡说:
“眼下媚娘有难,想必她也急着出手,要替朕解了这个围——
可眼下这等事态,她实在不能出手,否则只会教之前的辛苦全部白费。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叫舅舅出手。”
德安点头明白道:
“是啊!此番之事,未必元舅公便想不到是皇后是与韩王有来往的,且此事算来算去,怎么都得算着是往主上头顶上泼污水。
想必元舅公是不愿意的,但他到底有多不愿意,又有多少愿意帮娘娘,却又是另外两说。
所以要是此刻,让元舅公知晓,为了相助皇后,韩王竟然向主上下毒……
那元舅公无论如何,也是断然不能容得皇后此番害了昭仪娘娘的!
德安这便去见元舅公!”
“没错,快去,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行动……
否则迟必生变!”
李治凝重了神色道。
……
午后。
太极宫外长街之上。
被德安匆匆拦下来的长孙无忌,听过了德安一番直言之后,面色难看已及,半晌才道:
“多谢相告,却不知主上眼下如何?”
德安愁眉道:
“眼下却还未曾清醒,不过好在有老神仙在,便不醒也差不过几时了。
只是德安实在心惊,这大唐宫廷之内竟有如此匪暗之徒,敢对主上下手……
可便是有心相查,却也得等主上醒了再做定计。”
“等主上醒,怕是晚了。”
长孙无忌淡淡道:
“那些人费尽心机,如此加害主上,不就是为了图得主上真龙沉眠,难窥真相么?
不就是害怕主上心慧无双,一眼视破他们诡计背后的真正目的么?”
冷笑一声道: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真是有些本事的,不枉这些年来,老夫一直这般防他。
可惜,他此番之计,却是算漏了一步,也是天佑我大唐……”
自语似地说了几句,长孙无忌转首看着德安:
“此事老夫已知,必然妥加处置,主上之处,还需得劳烦你们与王公公一道,好生清洗一番。
若有必要调动禁军,主上又不曾清醒之时,你只管请王公公着人捎个信儿来,自有老夫一力相助。
眼下,老夫却得先出一趟宫,办一些事……”
长孙无忌轻轻道:
“所以,有件事还得托你相助了。”
德安立时点头:
“请元舅公直言。”
“立政殿里的武昭仪,此刻只怕也是颇为主上心忧。
所以此番主上中毒之事,你万不可将之透与她知,否则接下来老夫行事,怕要受她干扰。
今日本来她也是要请老夫入宫而来的……
如此一来,竟也可不必见,先直接处理的好。
所以你要替老夫传句话儿,便告诉她,一应诸事,老夫心中已然明了,她可不必担忧,朝政之事,自有老夫与诸位大臣安置得紧,只要她在立政殿里好好熬过这一旬之期……
一旬之后,老夫自有办法,叫那皇后自认倒霉,解了她与代王殿下小公主此围。
不过,也只这一次,以后,老夫依然还是老夫,依然还是不会让她有机会祸害大唐。
这话,不知德安公公可记得分明?”
“元舅公放心,德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