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忘记了,前些日子主上可是召了一个人入宫。
若师傅猜得不错,只怕这一回,娘娘连那个人也一并带来了。
哎,说起来真是师傅的罪孽,这孩子也是代师傅受了这场灾。
眼下既然娘娘都有心成全她,那师傅便更不能这般没良没心儿的。
自然是要设法了。”
王德几句话一说,清明兄弟便立时明白,互视一眼,齐齐声说了句是,便自去安排。
……
一个时辰之后。
太极殿中。
李治负手立于殿前,看着殿下正在几个高等小监指挥下,移动花植的小侍婢们忙来忙去。一侧,德安匆匆从外跑进来,到他面前端行一礼,看他颌首着平之后,这才急忙奔到李治身边,踮起脚于李治耳边,细细说了几句。
闻言,李治肩膀一松,眉头微舒:
“那人呢?可顺利带出去了?”
“主上放心,有主上密旨在,今日又是李师傅亲自出面,自然被顺顺利利带出去了。”
李治点头,叹道:
“罢了……这孩子也是难得,媚娘也确是没看错人,但愿这个上官庭芝,能够真的懂得珍惜她,千万别负了她便是。”
次日,午后。
太极宫。
万春殿中。
闻得红绡一朝忽死的皇后,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狂怒暴发,反而冷静得可怕,这让她自己也感觉到,离开药物的控制,整个太极宫,似乎又都回到了她的手中。
“娘娘,这红绡一失,那咱们可就陷入被动了……接下来怎么办?”
那老侍监忧心问道。
王皇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是啊……红绡一失,本宫是被动了,可从另外一面来说,却也变了主动。
你莫忘记,还有那些小贱婢们呢!
红绡的口你撬不开,难不成她们也不能撬得开?”
老侍监立时恍然:
“娘娘英明,那娘娘您希望那些贱婢说些什么呢?”
王皇后垂首,半晌突然冷笑道:
“本宫能希望她们说什么呢?她们便是说了什么,都有陛下护着,眼下红绡又死了,单单凭本宫一面之词,本宫能难为她们什么?”
老侍监究竟侍奉王皇后多年,隐忍至这等年纪才得爬上高位,自然人精儿一个,立时明白道:
“是啊……娘娘说得可不是真的么?
不过娘娘,若是这些贱婢告了这武媚娘一些连陛下都包不得的错……
那娘娘,便是您再如何仁慈宽厚,也是要争上一争的呀……”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
唐永徽四年十一月十五。
太极宫。
太极殿。
早朝之上,忽有御史令王仁怀,上表具参宫中九嫔之首,昭仪武氏,暗中竟与月前伏诛之逆党陈硕真有旧,更有屡屡干涉朝政之事,诸般事迹,尽皆详书,更有掖幽庭中日前万春殿中发起之欲谋害皇后之小宫娘为证,更得其口中言,道武媚娘素日于正宫王皇后药食之中下毒日久,意图谋害中宫!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人人皆愤,更力求证清此事,以还后廷清明!
李治愤然欲离,却被禇遂良与长孙无忌等人拦下,一力请之,李治乃辩,道武媚娘一介内司,如何得与那逆党有私?此事实在荒唐。
然王仁怀乃争言道:“武氏旧入感业寺中之时,便与这时号慧觉的逆党妖女陈硕真同食同寝,更有结为金兰之说,且日前那陈硕真伏诛之时更曾大骂所谓义妹尽皆不义,可见武氏与陈硕真旧谋,只是一朝事发,武氏无奈,因利弃之而罢。”
此事有理有据,那陈硕真之事又是明明白白于皇家庙册之上尽皆有录,李治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替媚娘脱解,气急之下,突觉头痛欲裂,一时间慌得上下朝臣尽皆心慌,人人急唤救驾。
李治头痛欲死,心下大骇,自以为此番必然不好,便于艰难混沌之中,仍心念武昭,便着下旨令道因有御史弹劾内廷立政殿武媚娘与逆党陈硕真有私一事,关乎朝局大事,乃即时起封禁立政殿,由金吾卫重兵把守,一律人等尽皆不得外出,至于外部人等,上至皇后三公,下至末员小监,除非手持圣旨,否则擅入者,金吾卫可立时拿下问罪。
此旨一出,李治方才沉沉昏迷!
……
是夜。
立政殿。
殿里已然没有了往日的欢乐与笑声,就连两个孩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李弘不停地哭闹,小公主嫣儿,则是张着嘴呜呜呀呀地烦燥不安。
至于媚娘,她却只是紧紧地,轮流抱了两个孩子入怀,左哄一会儿,右哄一会儿,然后不停地看向殿外。
不多时,便见文娘急步入内,立时急问:
“如何?治郎可好些了?”
“娘娘安心,娘娘安心,方才德安已然着了主上的意,立时回了话儿来了,说是主上此番,不过还是如以往一般,求着能脱身,保下娘娘,其实无甚大事。”
媚娘闻言,这才双肩一松,目光微湿: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微垂了下头,她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咬了咬牙:
“红绡呢?”
“她已然出宫了,上官公子也给她安排好了地方,不会有事的。”
“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一时倒也没有什么,看起来,此番皇后却很是沉得住气。”
“这便好……这便好。”
媚娘像是在开解自己,又像是在开解文娘:
“只要她沉下了气,此时不发难,那么很快,这一局,就会有人替咱们解开的。”
文娘一怔:
“娘娘是说,有人会替咱们解此局?谁?是英国公么?”
“除非是治郎性命交危,否则都不是适合英国公出面的时候。所以此番,真正要请动他,来替我解一解这危的,却还是韩王殿下。”
文娘闻言,立时瞪大眼:
“韩王殿下?!他?!他怎么肯……”
“他自然不肯,不过我想,总有法子让他肯的。毕竟,解铃终须系铃人。”
媚娘冷冷一勾唇角,目光凌厉:
“他既然敢算计我至此,我又何必再对他客气?
治郎一味地念着叔侄情分,血脉之缘,却反而柔和得过了。
这一局,是该我出手。也只有我出手,才能既解了治郎之危,也教外人再不能说治郎有什么不仁之处了。
也唯有我出手,才能真正算得上是解了这位韩王叔的巧局,不让治郎落入他的圈套之中,毁了一世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