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早朝结束之后。
惯例的君臣议政之时。
英国公李绩寻得机会,终究还是将媚娘托他相问的话问出了口:
“臣李绩,有事请奏主上。”
李治看了他一眼,乃含笑道:
“英国公不必多礼,但言无妨。”
李绩便道:
“主上,臣方将来时,隐约听得一些宫人议论,是昨日东宫之中,生了些变故,竟似大有内情,不知主上可曾听闻?”
此言一出,立时诸老尽皆观于他面,长孙无忌更是看着李绩,目光满是疑问。
李治眉轻一动,目光只一转,便淡道:
“这宫中流言倒也平日里没少见过,朕却实在无心事事理会……却不知英国公听到的,是哪一桩?”
“回主上,虽则宫中流言多而杂,本也不必理会,可若是事涉东宫,实在便不是事了。”长孙无忌终于轻道:
“是以,还请主上听一听英国公所言到底是何事,才做定夺罢?”
李治目光一动,看着李绩,好一会儿才头:
“还当英国公直言。”
李绩应了一声,便道:
“回主上,方将臣行至昭阳门时,隐约听到有几个侍在议论,昨日东宫之中竟有血光之灾,一时之间惊之非同哥,便召了那几个侍来问,这才知道昨日东宫太子殿下近侍永安,被以欲行刺太子殿下的名头,受殿下亲手诛灭,却不知此事主上可否听闻?”
李治头,淡淡道:
“这样大的事情,朕自然知晓。东宫储君之所,护卫不利,内侍省亦有责,竟将这等贼子混入内里,充为玉栋,且久为其用……
朕已下诏彻查此案,务必将此事落个分明,以安太子之心。
且又因此事体大,乃着令内外一应人等,俱不得擅言议论,免得动摇国本……
看来有些人的嘴,确是管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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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却认真奉圭而言:
“主上之令,切切实实当行当据,只是主上,依臣之见,此事却非如此简单。那些宫人们,倒也非是胡乱议论,实在是这永安之死,竟似大有内情在,所以才妄生议论。
否则宫人们年岁虽,为人见识浅薄,可到底也是这宫中调教出来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当言,什么不当言。”
李治抬眼,看着李绩:
“那英国公,那些碎嘴们所谓的内情,却是什么?”
李绩长行一礼,乃轻道:
“主上,据那些宫人所言,似乎此番所言永安刺储之事,却非真相。真相是那永安不知为何得罪了后宫的某位娘娘,被那位娘娘逼着太子殿下,将之当庭诛杀,以解其恨了。”
李治立时眯眼:
“英国公此言差矣!眼下整个太极宫中,俱是以太子为尊。便是皇后眼下也不得出内殿半步,哪里来的娘娘竟是这等势大,逼得一国之储亲诛自己近侍?!”
李绩淡道: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成的,毕竟眼下被禁内殿,淑妃娘娘更加不能,太子也不必多听她什么。倒是另外有一位娘娘,虽则位阶未如这二位一般,高高在上,却实实在在,更教整个太极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也才是真正能够影响主上,一揽后宫大权的人。”
李治立时沉下脸来,好久好久,不发一语。
倒是禇遂良忍耐不得,冷笑一声道:
“是么……就这太子殿下素日里待这永安亲善非一般近侍可及,那永安素日里也是事事处处,尽皆为太子殿下鞍前马后,断然不曾做得半步不到的。
怎么就突然刺杀,便刺杀起来了?
若是入宫时间尚短的,尚且可他是包藏祸心,可他入宫已是这些年,又怎么可能数载不动,一朝行事?”
这话得诸臣一阵赞同,更有些臣子,便上前行礼请奏,务必查明永安被杀一事,真相到底为何。那位事涉其中的娘娘,又究竟是哪一位了。
李治看着李绩,淡淡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轻道:
“英国公既然已言至此,那自然是知道,这事涉其中的,到底是谁了……却不妨来听听。”
李绩抬眼,看着李治意味深长地道:
“主上有问,臣不敢相欺,正是那立政殿昭仪武氏,如今正伴驾麟游行宫的那一位娘娘。”
此言一出,早已是心中有数的诸臣,无不哗然,情绪更加沸腾,倒是李治不错眼地直看着长孙无忌,似乎在等着他这个舅舅表个态。
不止是他,所有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地看着长孙无忌,等待着他表态。
可奇怪的是,长孙无忌非但没有表态,反而一改在不曾听到,此事事涉媚娘前的积极态度,却一发沉默了起来。
他的沉默,也渐渐地为诸臣所察,渐渐地引发了一阵新的疑问眼神。
李治却不肯放过他,轻轻道:
“竟然是媚娘……也真是奇怪了,媚娘眼下伴于朕身侧,离太子东宫之路途不知凡几,此番却是刻意相谋,要将这等事往她身上洒了……
却不知舅舅何以为见?”
长孙无忌依然保持着沉默,不过毕竟问话的是李治,他也没有沉默多久,很快便轻道:
“主上英明,此等大事,实在应当查个清楚再下定论。眼下虽有流言如此,可既然是流言,便总有它的不实之出。这行事的到底是不是昭仪娘娘,却还要再三审问过了那些流言碎嘴的侍们后,才方得确信的好。”
他此番的言论,显然是叫所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除了已然开始颖悟李绩此番之举的真相的李治,与早已明白媚娘心思的李绩之外。
李治看了看长孙无忌,却淡淡一笑道:
“果然舅舅处事之慎,非常人可及。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一班大臣们,向来也都是以长孙无忌马首是瞻,也素知长孙无忌向来恨不得一脚将媚娘踩出太极宫门外的,今日竟然眼见长孙无忌这等回话,显是有什么内情,于是不假思索,便也纷纷附议。
李治了头,又了些子政事,便立时宣召退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