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白貂毛和金雕羽装饰的华丽大帐内,羌族大首领姜聪,正在和客人说着话。说是客人,其实才来不过半个时辰,而且还是突然找上门来的,算是不速之客。虽然姜聪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出来,但好歹听他自报了身份,乃是秦国使者。
对于秦这个强大的邻国,姜聪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也不认识什么秦国要员,但他心中还是很忌惮的。什么仁者无敌王道浩荡这些,对于姜聪来说都是汉人扯出来的虚头巴脑的哄人假把戏,必要的时候,统统可以抛去一边。他这个边地豪酋,唯一畏惧的是武力,秦国的武力,强大到令他不得不对这个突然造访的陌生来客,另眼相看。
“这位,呃,尊客虽然远来,但本王看你,也似乎是咱们羌族的好儿郎,不是外人嘛!来来,这份膘肉,乃是精心制作,尊客可以尝尝。”
西羌族人,大都不喜食用新鲜猪肉,他们将猪宰割成几大块,高高吊起后,用小火薄烟慢慢熏制,号为猪膘,保存一年或更长时间以后,风味尤佳,吃时切成片状,码在碟盏里,大快朵颐或者佐之酒水,爽快无比。
那秦使轻轻夹起一片膘肉放进嘴里,嚼了数嚼,满意的连连点头:“唔。某昔年离开家乡,一晃十余年,再也没有吃过这样正宗可口的膘肉了,大首领让我尝到了少年时候家的味道,甚好。”
如姜聪所料,秦使果然是个羌人。且虽然面目普通,身材中等,但身上自有一种镇静自若的从容大气,让姜聪也乐于以礼相待。双方吃吃谈谈,过了片刻,秦使转入正题。
“承蒙大首领真心款待。某此次不告而来,实话实说,也是为了贵部的前途而来。大首领,某只问你一句话,可有实力与我大秦相抗衡么?”
抗衡?开什么玩笑。姜聪的势力范围,除去游猎星散的族人,真正说起来也就昂城这么一座城池。不要说自成一国,便说他是割据势力都算勉强。而秦国的卓越战力他皆有耳闻,特别是最近听说在东方,与强大的石赵爆发了惊天大战,且最终战而胜之,一举击溃了十几万赵军,打得石虎元气大伤,这样的强国,怎么是他一个小部落能抗衡的。
姜聪面色有些发红,但却迟疑着不作回答。秦使这样开门见山,让他有些下不来台,毕竟他在他的地盘上,也算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大帐中还有侍卫和婢女在场哪,怎么好立即服软?
“尊使远来,本王敬你是贵客。贵国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强国,确实不假,但我部与贵国素来毫无纠葛,又何至于专门派尊使来此羞辱恐吓本王呢!”
终归是要脸面,姜聪带着些不悦神色,没好气的道。要是旁人,他早就大骂着让其滚蛋、甚至先鞭打一顿解气再说。但这个使者,背后的势力他真心惹不起,故而姜聪留了余地,更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
孰料秦使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却突然将脸垮下来,声色俱厉道:“大首领公然冒犯我大秦之威,还敢说什么毫无纠葛?”
“你……!我……”
姜聪羞怒不已,瞪得溜圆的眼睛,不停地眨着,反应出了主人心中的茫然。蓦地他心中一动,开始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慕容吐延狂妄跋扈,又且不臣。我皇帝陛下龙颜震怒,故而发天兵征讨,如今吐延一败再败,国土也被我夺来大半,正要一鼓作气剿灭的时候,为什么大首领冒大不讳,窝藏、包庇吐延,有沆瀣一气的意思,所以某才当面发问,敢是大首领自认为比石虎还要强盛否?”
果然,秦使的诘问,正是他方才想到的矛盾所在。半晌,姜聪辩道:“吐延得罪贵国,具体情节,本王并不知晓,也没有任何参与。但他与本王,是多年的老友,关系无比亲近的。老朋友遭了难,如何可以坐视不理?”
“义不可废,不错。但是窃以为,只为私人的小义,就要将整个部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作为大首领,是不是有些不明智呢?”
秦使一双光芒闪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姜聪,嘴里却不紧不慢道:“另外,既然号称多年老友,大首领难道不知吐延的为人狡黠多变?我告诉你,你不忍心图他,他却要来害你了!”
有些想驳斥秦使,勿要这般当面挑拨,但姜聪的心,猛地一跳,让他停住了口。他略带紧张地看着秦使,看他面无表情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慢慢递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