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何昊煜。”江景泉窃喜,真好,知道了他的名字,人如其名,只是这诗经名句,究竟,应的是哪般的心境。
他看着那歪歪扭扭的两行字,不禁失笑,字,确不如画工好,只是那单纯的笑脸,他着实狠不下心打击。
他微微俯身,郑重的谢过,那幅画,他放在贴近心脏的位置,因为那里,住着他最爱的人。不曾有只言片语,连转身都那样华丽,无可比拟。
只是,豆骏没有注意到,他一转身,眼眶便红得彻底。
听说,他走的时候,她生了病,发了烧,是向志昊飞到了这里照顾了几天几夜。
听说,他走后许久,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跟任何人交流,她患了失语症。
还听说,一年之后,她随哥哥离开了江家,放弃了自己喜欢的画画,做起了设计师。
他还听说,听说从前刁蛮乖张的她,再也找不到了。
所有的听说,都只是听说。他痛着她的痛,恨,却不再绵长。
原来,爱得深了,恨得深了,便是死,也变得麻木了。
原来以为不过是流年里一场美丽的邂逅,豆骏想,她的生命里,美好的东西,总是少得可怜,以为从此会是陌路人,却未想,还会有第二次的相见,只是这相见,该有多惨。
Doyers Street,一大群人围着豆骏,在那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不堪入耳的脏话,谩骂,拳打脚踢。
江景泉是远远的躲着走开。
这种事情,在国外时间长了,也算司空见惯,不管最妙,作为一个中国人,在外国人的土地上想要获得尊重,是一件漫长的持久战,只是——她有些不忍,脚步微顿。
她看到黄皮肤黑头发,那是她同宗同祖的同胞,真要就这样躲过去,她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这身皮相。
虽然豆骏已经挂了彩,但依然不肯倒下,那么多人围着他一个人,棍棒交加。
那些人间或用英语夹杂着不太流利的中文骂着脏话,听话的意思,好像,他们抢了他的钱夹,里面明明一分钱没有,他却穷追不舍。
钱夹里,除了钱,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放在心尖尖上的东西,豆骏忽然转身,抄起放在墙国边的铁棍,大吼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冲了进去。
像是老天怜悯,有警笛声划破寂静诡异的长空,那群人立刻骂骂咧咧的四散而去。
此刻,她才看清,挂彩的那个人,竟是她以前熟悉的翩翩美少年。
Oh my god!豆骏在心里这样惊呼,眼角有一块淤青,手腕破了皮,唇角渗着血,不似初见时那般纤尘不染,却更加让人心疼。
他紧紧的护在胸口的,是一个钱夹,钱夹颜色暗淡,发旧,开着的口子一角,露出一张照片一隅。
听得他轻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差一点,就把你弄丢了,对不起……”明明上一刻还坚强得仿若坚不可摧,这一秒,却脆弱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说,对不起,差一点,就把你弄丢了。
他说,江景泉,我想你,你知不知道?
可是这一刻我们在巷口相遇,似乎你已经变了,我不再敢说爱你,而我们之间到底还是有很长很长的鸿沟。
“豆骏?”她试探着开口,他却猛得抬头,微红的眼眶里,有惊喜,却在片刻,化为死灰。豆骏苦笑,他大概,把她当成了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的眼光像是寻找到了焦距,沉默里,他薄唇微启:“谢谢。”
江景泉笑,清秀纯净的笑脸:“豆骏,不不不,何昊煜,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有一段时间和你相处的还不错呢,总是缠着你画人物塑像,只是后来找不到你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话,倒是有些语无伦次了,不过,她管不了这些,她只想让他记得她的名字,就好。
豆骏不知道为什么会带他来到自己的居所,这里低档的环境,应该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会来的,可是,她还是想请他去坐坐。
房东是个七十多岁的白人老太太,丈夫是中国人,前些年去世了,她一个人孀居在此处,每日收房租,聊以度日,对她这样从中国来的人,不友善,却也不厌烦。
“请坐,我给你倒杯水。”豆骏有些局促,忙拿抹布把椅子擦了又擦,才让江景泉落坐。
他握着水杯的指节泛白,江景泉想了想,还是对他说:“我给你上药,包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