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下侍远远地守在大殿之外,楚逸暄离开,将整个大殿留给许家父女。大殿之上,父女相对而坐,相对沉默无语。
“止儿。”许昌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数十年从容沉稳、不动声色的太子师,此时眼中仍是不露痕迹,“身体可好些了吗?听说,从那件事之后,王爷待你比从前更胜了许多?”
许柔止冷笑了一声,“托太子师的福!”
一声“太子师”让许昌噎住。他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这才轻声说道:“不要怪为父不能在你委屈之时及时出面维护你,为父身为太子三师之首,为人行事都与东宫脱不了干系,事发当时,为父若是直奔齐王府,只怕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便会到处散播谣言,说为父倚仗东宫、狐假虎威……”
“所以,就算我死在齐王府,你也不能过问,免得别人说东宫欺负齐王!”
许昌眉头紧蹙,颇有些伤痛的看向许柔止:“最近身体可好多了吗?”
许柔止耸耸肩,“挺好的。”
许昌沉默了许久,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到许柔止的面前,“柔止,这件东西,你还记得吗?”
许柔止瞥了一眼面前桌上的东西,一件玉佩?她缓缓地拿起玉佩,这竟然是一块紫玉,虽然雕工有些粗糙,但是紫色花朵的形像还是惟妙惟肖。
“这是谁的?”许柔止皱了皱眉头,抬起眼,疑惑地望着许昌。
“你母亲的。”许昌的语气很是温柔,就连那波澜不惊的眼中,此时也是柔情毕现。
母亲的?许柔止一愣,呃,脑海里搜索到的,一些久远而模糊的画面,慢慢地闪现在了眼前。
那些画面里,这块紫花玉佩在温柔婉约的女子裙角轻轻摇摆,而她,被女子牵着手,一起跪在太子师夫人的房门外。
“娘,咱们在这里干什么呀?止儿好想回去。”她满心的不情愿,小小的膝盖感觉是那么的疼。
“乖,咱们再等一会儿,等见到了夫人再说。”那个女子温柔婉约的,是她的母亲。
脸色冰寒的许夫人终于出现在了台阶上,身后下人簇拥着她,她的眼里是满满的威严:“程婉,你竟然还有脸跪在这里?”
程婉含泪伏地磕头:“贱妾认罪,只求夫人放过柔止,宽带柔止,贱妾感激不尽,来世愿结草衔环报答夫人!”
她愣愣地望着一旁的母亲,认罪是什么意思?结草衔环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听到回答,台阶上,许夫人居高临下,斜睨着她们母女,目光是那样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程婉伏在地上不敢起来,淌下的眼泪打湿了面前的地面。
“娘,娘……”小小的她,站起身来去拉她的母亲,“娘,起来吧!地上好冷啊,娘!”
“乖,止儿乖。”程婉含泪轻扶着她的脸,“止儿今后要听夫人的话,夫人叫止儿怎样,止儿便要怎样,不可违逆,不可顶撞,知道吗?”
为什么要这样?小小的她那时并不明白,但后来的十多年时间里,她的确是按母亲说的那样去做的,夫人叫她怎样她便怎样,不违逆、不顶撞,纵然夫人对她全无怜惜,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就像许府的一个下贱婢女一样……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被先带离了许夫人的房前,母亲说了呆会儿就会回来的,可后来却一直没有回来?
许府里,从来没有人提过如夫人程婉的事,因为许夫人有禁令,任何人不得提起,也任何人不能谈论此人。
她向府中下人打听,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她想向她的父亲询问,但以她的身份,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父亲。即使有时见到,也只能与下人一样尊他一声老爷,而他,则在许夫人的陪伴下若无其事地离开,就仿佛,他并不知道她是他的女儿一样。
不知是从几时开始,她开始明白,母亲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不知母亲是犯了什么罪,是被许夫人处死的,还是被许夫人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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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齐雨,嫡庶两种身份原本对于她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可是,现在翻阅了古代许柔止的回忆,那种庶出女子所承受的冷漠与伤痛,实在令她不由不感到同样的寒意。
原来,曾经的许柔止那般隐忍低调、委曲求全,全都是为了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若是她对许夫人有所违逆、有所顶撞,下场必然如同府中不听话的下人一样,遭受到无情的鞭笞和责罚,营养不良、身体单薄的她,是承受不住那样的责罚的。
每天活在胆战心惊里,又怎能不逆来顺受。
虽然这块玉佩只属于她的肉身,属于曾经的许柔止,但不管怎样,那也可以算作是她的过去吧!许柔止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她缓缓地直起背脊,抬起冰冷的脸孔,“不知老爷何意?”
这一声久违的“老爷”,让许昌不由地面容一滞,深沉地目光变得有些无奈和伤感,“我知道你记恨父亲,不过,这些年,我也还在寻找她。”
啊?许柔止一愣:“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