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烨这下更是崩溃般狠狠一拳击在墙上,那巨响让冰蝶都为他的手感到疼。白烨……这究竟是怎么了?冰蝶想询问,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听得他重重喘着气,低喃着:“该死……”
“师父……”
白烨闻言猝然回头,吓得冰蝶又不敢说话了。白烨依旧气得喘气,迟疑了片刻,他终于一步步走上前来。每一步都似千钧重,他艰难地坐在她床榻边,伸出手搭上她的衣领。他的手触碰到她颈间柔嫩的肌肤,冰蝶像触电一般瑟缩了一下,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白烨立刻丧气地缩回了手。
不行,他做不到。
可是,不得不做。
他烦躁地起身,负手而立:“冰蝶,你可听为师的话?”
冰蝶点点头:“师父的话,徒儿怎能不听?”
白烨叹息了好几声:“那你去替为师做一件事。”冰蝶刚想回答一万件也愿意,却被白烨的下一句话震得恍若天雷劈中,“去天胤殿,与皇帝圆房。”
冰蝶整个人仿佛被冻住,心却一寸寸分崩离析:“师父……你让我,去勾引皇上?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做这等苟且之事?师父!”
白烨被她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声高喊喊得心愈来愈痛,却不得不狠下心:“为师让你做的事,你是做还是不做?”
“师父——”冰蝶凄声哭喊起来。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她最信赖最依靠的师父,会逼她做这种事情,“我以为你对我是好的,我以为你是可以信任的?为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嘶哑起来,白烨面具后的眉头也拧成一团。
看白烨不为所动,冰蝶终于挣扎着下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师父?你回答我啊!”
白烨狠心拂开她的手:“徒儿该为师父做些事情不是么?”
“不要再喊我徒儿了!”她近乎疯狂地爆发出一声呐喊,仿佛从她干枯的躯体中抽尽了最后的力量,“白烨!我是那样的喜欢你!可是你,就这样回报我吗?”
白烨忽然感觉大脑一沉,面具后漆黑的双瞳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哭得声嘶力竭地女子。他早看出她对他动了心思,可是此刻她竟这样喊了出来。
她,喜欢他……
她,喜欢他……
白烨也全身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情意,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师徒情谊,会真的被彻底改写。对于这个女孩,他一直看作徒弟,看作天真不谙世事的女儿般。可是此时此刻他终究意识到,她不再是迷糊的小姑娘,她小他不过三四岁,她也是个女人。有心,有情,有喜怒哀乐的女人。
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也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徒弟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乖巧文静,学会了大方懂礼,学会了娇羞温婉?
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再也做不到云淡风轻?
白烨有些晕眩,却还是狠心抬手甩了她一掌:“混账!竟对师父动这样的心思,简直是大逆不道!”
冰蝶本就虚弱至极,被他这一掌直接击倒在地,泪水不住地坠落。
白烨强压住语气中的颤抖:“为师当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徒弟。”
“乖巧懂事?”冰蝶忽然掉着泪讽刺地笑了起来,“纵使乖巧懂事,我就要委身于皇帝,帮你达成心愿吗?白烨,我完全可以向皇上坦白,让他知道,有一个人千方百计把我安插到他身边,为的怕是不清不白的勾当!”
白烨蹙眉:“何来委身于皇帝?你本就是皇帝的妃子。”
“我在你眼里,从来都只是一颗棋子是么?”冰蝶颤颤巍巍站起来,含泪的眼睛里蓄满了悲哀讽刺。白烨心中一下下抽痛,曾经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被他,一点点改造成如今这番模样的……
“为师收你为徒,自然本就是抱着目的的。”他就那样,说出这最后一句,狠狠刺痛她的话。看她身子狠狠一晃,他伸手想要搀扶,却滞留在了半空。她冷漠讽刺地看着他:“果然,这皇宫中,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将我当做人看待。”
白烨忽然别开脸。他感到,眼角有些湿润的东西在流淌。她的心痛,她的委屈,他懂。只是,这是逼不得已的决定。他必须佯装狠心,将她推给皇帝。
冰蝶绝望地笑了起来:“师恩难报,徒儿应了便是。只是,以徒儿这副模样,皇上怕是不愿看徒儿一眼。”
他取出一个纸包:“将这个融于茶水中,让皇帝服下,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冰蝶接过纸包,心下了然里面是什么。她只觉万年俱空:“你怎么肯定,皇上真会如你所愿,喝下我给他的茶?勾引皇帝这种事情,怕是不少妃嫔都做过。皇上会看不穿这样的把戏么?”
白烨只觉再待下去自己便会崩溃了,转身离开,却慢慢道:“皇上他,一定会喝的。”
他逃也似的奔出寒玉宫,在清冷月色下忽然虚弱地靠在墙边。
合欢蛊,世间奇蛊,无药可解,无色无形,缓缓耗尽一个人所有精气,直至油尽灯枯。除非,阴阳和合,********。故而被名为,合欢蛊。
冰蝶身中此蛊,若不让她……便只能等死了。他不是不可以救她,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是由他做出,他愧对为人师表的身份。更何况,以他在宫中的身份,本就不宜走动,若是被人发现,那他苦守的裕华地宫的秘密……怕也会泄露。再者,冰蝶若在寒玉宫怀上孩子,那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她会被冠上偷腥的罪名,那才是真正会危及她的性命。
既然如此,只好……以我另一个身份,光明正大地来救你了……白烨抬手,轻轻摘下面具。紧蹙的剑眉,黑曜石般的双瞳,俊朗的轮廓,微抿的嘴唇。
如果冰蝶能看见此刻夜色中的他,怕是会大惊失色吧?白烨轻哂一声,而后缓缓往天胤殿走去。
白烨,寒辰烨。从来,都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