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朦胧月光下,似被笼罩着轻纱薄雾,带着些潮湿的寒气。冰蝶捧着手中一壶茶,于天胤殿侧门微微喘息。如白烨所愿,她将他交给她的东西掺入了茶水中。一路避人耳目从寒玉宫走来天胤殿,一壶茶水早已冰凉。
寒辰烨……真的会喝这莫名其妙送来的茶么?
冰蝶小憩片刻,她本就已是虚弱不堪,加上这一番长途跋涉,更是疲惫至极。为了让寒辰烨上钩,她今日还特意精心梳妆打扮过。她穿了最喜欢的冰蓝色绉纱裙,也用厚厚的脂粉掩盖满面枯黄,只是,寒辰烨会就这样被迷惑吗?
白烨他,为何那样笃定?
冰蝶虽疑惑,可心也痛得麻木,只想着了了白烨这一桩心愿,而后自生自灭了。想着,她又挪向天胤殿正门。
奇怪……
寒夜阒然,身为九五至尊的寒辰烨寝宫天胤殿竟无一人把守。若是又碰上刺客,国将无君,天下无主。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冰蝶却也懒得多想,这样她反而有机可乘。她四下环顾无人,轻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叩门,谁料她刚叩门,门便被叩开了。
居然没关门!冰蝶登时骇然,寒辰烨是太不小心了,还是……这门,是为她而留的?简直就像是,精心安排好的局,等着她一步步踏入罢了。冰蝶被这个想法唬了一跳。不可能,不可能,寒辰烨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今晚会来呢?冰蝶压下心中慌乱,手捧茶壶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时光恍然在这一刻静止,一如彼时,她这样冒失地闯入九乾宫。他依旧墨发如瀑,轮廓分明,俊美的容颜在烛火中跳动着闪烁难辨的神色。他以手支着侧脸,旁若无人地举着蘸满墨汁的毛笔,对着铺展在案几上的奏折锁眉沉思。
只是,她或许看不出来吧……此刻的他,心中是何等混乱。手中毛笔的墨汁都一滴滴落在了奏折上,洇开一片污渍。
她终究是来了。
冰蝶看着寒辰烨,还是按捺不住:“无人守卫,门也虚掩着,皇上可是在等什么人?”
寒辰烨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放下笔,却也不抬起头:“怎么,去了寒玉宫几日,礼数又给忘了?这皇宫处处险恶,祸从口出。还没吃够亏?”
冰蝶却微微哑然,这样嗔怒却又柔和的语气,像极了师父……像极了白烨……愣了半晌,冰蝶才终于恍然回神:“冰蝶见过皇上。”
寒辰烨倏然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合门。他是第一次,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眼睛,因为此刻,那里面有太多慌乱。
冰蝶心中有万千疑惑。为什么支走侍卫?为什么为她留门?为什么见了她这样如有预见一般,不愠不恼?这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预谋。寒辰烨知道,白烨知道,而唯独她被蒙在鼓里……只是,冰蝶却也不愿去过问了。白烨的狠心彻底让她寒了心,她只求做完这件事后自生自灭:“皇上,冰蝶为皇上沏了壶茶,特意为皇上送来。皇上昼夜劳顿,需补补身子才是。”说完,冰蝶都忍不住郁闷这样站不住脚的说辞怎么可能让他相信。
可是,寒辰烨却默不作声从她身边走过,一面伸手取过了茶壶,兀自斟茶独饮。冰蝶看得有些楞,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饮尽掺了那种东西的茶水,冰蝶都忍不住打断他:“皇上。”
他低低应了一声,长发一丝丝垂在他颊边,朦胧了他眸中纠葛。
“皇上就不问问,冰蝶缘何来这天胤殿?皇上就不担心,这茶水中掺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寒辰烨透过青丝罅隙,看着疑惑的她。虽是浓妆艳抹,掩去了枯黄的面色,只是她眸中的空洞悲恸,她的消瘦颓然,却是再多脂粉也遮不住的。自己昨日那番话,将她伤得太深了吧……他轻哂:“一个冷宫弃妃,深夜造访,带来一壶不明不白的茶,还能是要做什么?”
听着他了然地语气,冰蝶倏地一惊。他是一国之君,这样的洞察力怎会没有?那他为什么还……
“既然你想要,朕给你也无妨。”他终于抬起头,眉眼中似已吐出烈烈欲火。
冰蝶开始害怕起来。寒辰烨为何将计就计?他究竟为了什么?而白烨又是为了什么?她愈是疑惑,愈是恐惧,一步步后退。他却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到墙根,无路可退。冰蝶睁大了眼睛,恐慌地盯着他。药效已经发作了,他俊美的容颜被异样的绯红染得如烈火灼烧,黑曜石般的双眸似已将理智焚烧殆尽,他双手撑住墙,将她死死环在他臂弯中,身体上滚烫的气息烧得冰蝶都忘却了被白烨利用的悲哀,只余满心惊惶。
寒辰烨忽然不由分说地按住她肩头,炽热的双唇猝不及防地印了上来。滚烫的温度从唇瓣蔓延至全身,冰蝶只觉浑身都烧了起来。他吻得霸道,却又带着一丝疼惜的温柔,唇齿纠缠间,冰蝶渐渐感到大脑中那根弦崩断了。
他始终如火,给人炽热的压迫,却又总在不经意间,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值得依靠。冰蝶虽然很泄气自己竟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可是却也奈何不了他有力的双手,被他钳制着,生生按倒在散发着龙涎香的床榻上。
白烨,一切,如你所愿。
他欺身上来的那一瞬,冰蝶如释重负却又万念俱灰地合上了眼睛,一滴冰凉的泪缓缓坠落。从此之后,再无一个人,会让她掏心掏肺地去对待了。
就在此刻,眼眸却被一双温暖的手盖住,泪珠被轻轻拭去。冰蝶有些错愕,睁开眼盯着寒辰烨。
“闭上眼睛,就不会难过了。”
那是她沦陷之前,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如梦呓如蛊惑的低喃。
清晨熹微,冰蝶在全身酸痛之中醒来,却只觉有一只手在自己手腕处停留了许久。她半是困倦半是疑惑地转向身侧躺着的寒辰烨,投去一个疑惑地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