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见他面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一笑,像是终于放下了心。看到冰蝶困顿又迷惑的目光,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
合欢蛊已解,她也平安无事了。
冰蝶却被他这一揉,彻底清醒了。
记得曾经,白烨也很喜欢这样嗔怒又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寒辰烨,真的在某些方面,和白烨很像啊……
寒辰烨却不再看她,淡淡道:“恨朕么?”
冰蝶又被问得莫名其妙,本来就是她自投罗网、自请入瓮,何来恨不恨之说?她愣了半晌,才终于道:“皇上,臣妾有一些事情,不知当不当问。”
寒辰烨轻笑:“你若想问便问。”
冰蝶皱着眉头:“皇上知道皇后落水一事,乃梨嫔所为?”
寒辰烨默默颔首。
“那皇上为何依旧降罪于冰蝶,留着梨嫔为害后宫?”
寒辰烨微微侧过头,四目相对。冰蝶见到他惊为天人的面容,还是忍不住有些羞赧,一想到此刻自己仍与他同衾而卧,更是羞得往角落里缩了缩。寒辰烨莫名觉得好笑:“朕行事自有道理。”说着,他忽然敛了笑意,剑眉紧蹙,神色严肃起来,“最近宫中要出大事,寒玉宫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朕遣你去寒玉宫,是为了护你周全。”
冰蝶错愕地微微张开嘴,盯着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每次都被太耀眼的妖孽美男光环吓退;也从未曾好好读过他,他虽为九五之尊,可是又需要承担多少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东西呢?
为了护她周全……她虽不懂个中缘由,却渐渐动容:“你是一个好皇帝。”
寒辰烨勾起嘴角:“何出此言?”
冰蝶微锁黛眉:“皇后娘娘曾告知冰蝶先皇和三皇子寒辰焕被谋害的前因后果,责怪皇上留下杜太妃和三皇子余党的活口,留了祸患。”冰蝶一面说着,一面看到寒辰烨的神色慢慢变得沉重,“只是,冰蝶却觉得,皇上这么做方为智举。自古明君以仁治国,以德服人,赶尽杀绝却落人话柄,并不可取。皇上治国有略,自能感化他们。”
寒辰烨听着蓦然笑了起来:“你这话越听越像溜须拍马。那朕告诉你,即便已经尽仁尽义,朕依旧免不了被冠上阴毒弑父、残忍屠害三皇子的罪名。”
冰蝶撇撇嘴,虽然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是自己也越说越觉得味道不太对,还是闭嘴比较好。
“只是朕以为,皇后的担忧不无道理。若真有一天,三皇子余党反了,你说,朕该怎么办?”他忽然不再看她,漆黑的双瞳望向更远的地方,眸光飘忽不定。
冰蝶忽然想起皇后说起这些往事时,曾那样悲哀地说,寒辰烨恨透了她……只是,皇后那次落水之后,他是那样牵肠挂肚。这个男人,坐着浸满鲜血的皇位,承受着无尽非议,还与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爱恨纠葛,日子怕是一点也不好过吧。可是他每次都以最完美的姿态、以一个天子的身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他即位后的这几年,夜曦国泰民安,朝政井井有条。
他是一个好皇帝,却没有得到该有的认可。冰蝶忽然有些同情他:“皇上威容德器,天下敬仰,一呼百应。若真有人要反,也动摇不了皇上的地位。”
寒辰烨微微笑了起来,眸光却依旧迷离。三皇子惨死,膝下无出,即便有杜太妃和一些党羽仍在,却也不需挂怀;如今仍在的,便只有昔日的七皇子,如今的恭顺王——寒辰煜,只是他一贯病弱,对皇位从来无半点兴趣,也构不成威胁。
这皇位,当真坐得稳么?
冰蝶却看着他满怀心事,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道:“那个……皇上,您还上不上早朝了?”
寒辰烨这才翻身而起,看看外头日上三竿,无语道:“来人,传朕旨意,今日朕身体不适,便不早朝了。”
冰蝶也翻了个白眼。记得当初皇后与寒辰烨好了一夜后,这个寒辰烨也是拿这么个理由搪塞了满朝文武百官。记得那也是唯一一次,白烨在清晨留在了裕华地宫。
冰蝶倏然一惊。
她拜师白烨那段时间,白烨总是早出晚归,却唯独寒辰烨和佟芊瑶折腾了一宿后那日,他在早朝时间出现在了裕华地宫。后来,她记得寒辰烨让她侍寝时,她打伤了他左手臂的伤口,不久后白烨造访,左手臂却也有渗血的伤口。再者便是这次,白烨让她勾引寒辰烨,寒辰烨却好似早已预知了此事,仿佛做好了万全准备就等她投怀送抱。
再加上寒辰烨与白烨面具后同样的黑曜石般的双眸,和他方才宠溺地揉她头发的举动……冰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寒辰烨和白烨声音不同,便是最好的佐证。
对啊……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冰蝶开始嘲笑自己荒唐,却也不得不相信——寒辰烨和白烨,必然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