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潘道石又翻开沈琳的眼皮仔细看了,又将她的头侧到一边,拿出帕子在她鬂边拭了细汗放在鼻间细细闻了,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这位小姐脉象平稳,乍看没有问题,可从她昏迷不醒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是中了迷香。”
这迷香二字一出,着实让苏玉妍又吃了一惊。虽说潘道石用的是“可能”二字,但他一眼就看出沈琳是中了迷香,与赵安所说一字不差,就不能不引起苏玉妍重视了。但是换个角度,如果觉新与赵安是一丘之貉,那这位所谓的医术高超的潘道石只怕也是他们的同伙,他的话,便不足信了。心念急转间,忽想起沈琳昏迷之前曾对她说自己中了迷香,原本混沌的脑中忽然就像一道光电闪过,顿时清明一片——难道,这一切,竟是一个套?
见面前这位面目姣好的沈少夫人不说话,潘道石又道,“这种迷香,不同与普通迷香,无色无味,通常会在人呼吸之后半个时辰内发作,却能使人昏迷三天三夜……好在并不是致命的毒药,不致伤了这位小姐的性命。”
苏玉妍不动声色地瞅了觉新一眼,便向潘道石福了一福,诚恳地说道,“还请潘先生救治舍妹……定当重金相酬。”这潘道石说的与赵安所说大同小异,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赵安说若不及时救治就会有性命之忧,而潘道石却说不会伤了沈琳性命。既然他们所说不同,那就意味着他们各怀心思,也许并不是一丘之貉。所以,她故意许以重金,且看这潘道石如何作答。
“救死扶伤,是我辈医者之本分。”潘道石表情淡然,似乎并不为苏玉妍所说的“重金相酬”而动心。“便是没有酬金,我也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就多谢潘先生了。”既然眼前这位医者仁心不为金银所动,苏玉妍便作足礼数,十分恭敬地再次向他敛首为礼。
“沈少夫人太客气了。”潘道石显然已从觉新方丈那里得知苏玉妍的身份,眼见她风姿绰约令人不敢正视,却又没有半点骄矜的架子,比起他以往见过的那些豪门贵妇们要谦逊有礼得多,心里便生出几分好感来,当下也拱手还礼。
因救人要紧,几人也就不再寒喧。潘道石看来也是个行事雷厉风行的,当下就让人去准备炭盆,说是要施以针灸来救治沈三小姐。
觉新方丈看了看锦春银香两个。便欲亲自出去着人准备。
苏玉妍先前就瞅见锦春朝她眨眼示意,此时见锦春跃跃欲走,当即就向觉新方丈道,“就让锦春和银香两个也随大师一道去吧,顺便打些热开水来给舍妹擦一擦。她这满头满脸汗涔涔的,只怕还要换身衣裳。”之所以让锦春和银香去,一来是想让锦春去外院便于行事,尽快得到定远侯府的回信,二来也的确是需要热水。
听她这么一说,觉新方丈的眉峰微不可见地抖了抖。还没有出声,锦春就已脆声说道,“大师。请吧!”觉新方丈脚步微滞,随即点了点头,开门而去。
锦春又朝苏玉妍眨了眨眼,便跟了上去。
银香虽然担心自家小姐,但有沈少夫人在此照看。她也就放心跟着去了。
潘道石便开始作针灸前的准备工作。
苏玉妍见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面有个夹层。箱盖处有个专门固定银针的扣带,上面满满都是大小各异的银晃晃的尖针,映在烛光里,刺得人眼花。
潘道石也不作声,把那些银针一根根取出来,放进一个玻璃瓶子里,那瓶子里装满了浑黄的液体,想是用来消毒的。
少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苏玉妍不禁秀眉微皱,飞快地上前把门拉开一条细缝,这才舒了口气。
是银香与一个小沙弥用铁夹子各夹着一个炭盆来了。
这是女香客的居所,又是夜里,小沙弥自然要避嫌,把炭盆放在门前就退下了。苏玉妍便亲自动手,把炭盆提起屋里。
待炭盆安放妥当,这才问银香,“锦春呢?可是在等热水?”之前锦春临走时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揣测着她的意思让她跟着觉新方丈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想必也是借着等热水的由头呆在前院,也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但锦春素来行事缜密,她一点也不担心。
“是的,锦春姐姐说……府里已经回信,说潘先生是世外高人,一定能让三小姐转危为安……还请少夫人稍安毋躁。”银香的视线落在打开的药箱上,也被那满箱的银针晃花了眼,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如此说来,这位潘道石的确可信了。苏玉妍点点头,遂向潘道石道,“潘先生,可以了吗?”
“可以了。”潘道石肃然说道。“虽然男女授受不亲,此时却也不得不冒犯沈三小姐了。”
“先生是医者,医者父母心,待患者如同父母亲人一般,又怎敢说是冒犯?”苏玉妍见潘道石绷着脸十分严肃,便也端然说道。
潘道石便道,“请沈少夫人为沈三小姐翻过身来,待老夫在她后背施针。”
苏玉妍点头,与银香两人把沈琳的身体翻过来,让她俯身平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