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无奈的说道:“但求问心无愧,不负皇上足矣。”
说到这里,卢象升的心里充满了悲愤和灰暗情绪,竭力不让热泪从眼角滚落。他背过烛光,又来回踱了起来。
杨廷麟在小桌上猛捶一拳,大声说:“难道国家要亡在这班人的手里不成?我不信……”
卢象升陡地转过脸来,向杨廷麟摆了一下脑袋,不让他说下去。在这刹那间,东厂侦事人李奇的影子浮上了他的心头,他不替自己担心,而是担心他的朋友会说出一些不满朝廷的话,被什么人添枝加叶,报迸京城。他向杨廷麟的面前走了一步,低声的说:“伯祥兄,我想拜托你去保定一行,如何?”
杨廷麟激昂的说道:“当然乐于效命。不过,你是要我去向绵竹作秦庭之哭么?我看未必能得到他的接济。”
卢象升苦涩的说道:“尽人事以听天命吧。你在京中同他还有些来往,把军中的困难情形向他陈明,也许会打动他的心。我说过这是下策,但目前只有这一条路子。”
杨廷麟说道:“何时动身?”
卢象升说道:“事已万分急迫,愈早动身愈好。你这几天十分辛苦,今夜休息一宿,明曰五更动身如何?”
杨廷麟想了一下,坚定的说:“既然军情如此紧急,我今夜就动身吧。请赶快写手书一封,由我面呈绵竹,再以言词动之。”
卢象升却又犹豫了,迟疑着说道:“你还是睡一晚上。”
杨廷麟坚决的说道:“不,事不宜迟,说去就去。”
卢象升拱拱手,表示他的感激,恳切的说道:“伯祥,这你就太辛苦了!你的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约摸三更时候,杨廷麟拿着卢象升的手书,带着他的一个家人和卢象升拨给他的四名可靠士兵出发了。卢象升把他送出营外,握着手互嘱珍重。杨廷麟策马走了几步,感到很不放心,又勒转马头,丁宁说:“公一身系国家安危,千万勿作孤注一掷。畿南为我公旧治,民心可用,务望留意。”
他提到的“旧治”,意思比较特殊,卢象升曾做过大名兵备道,担任过大名府知府,算是治理过畿府。在大名府还是比较有根基的。杨廷麟的意思,要是形势不对,卢象升马上转移到大名府,在那里,无论做什么,都比较安全。
卢象升点点头,语调激昂的说道:“兄快走吧,不必以弟为念。大丈夫既然以身许国,七尺微躯不敢私有。成仁取义之理,略知一二。以一死上报君恩,在弟犹嫌其少耳。”
他目送着六匹马在昏暗的星光下走了以后,又过了一阵才转回营去。他已经决心战死沙场,想着这次同故人相别恐怕就是永诀,心中有点难过。明知刘宇亮不会给他什么援助,他之所以派杨廷麟前去,固然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但更重要的是要把廷麟打发走,替国家保存一个有用的人才。
这后一点想法,杨廷麟是无从知道的。事实上,杨廷麟回去以后不久,卢象升就被捕下狱了。然后,杨廷麟上书弹劾杨嗣昌,结果自己也被撵出了京城。最终,两人殊途同归,一起来到了虎贲军这里,来到了张准的麾下。回首过去的种种往事,两人都是不胜唏嘘。
……“伯祥,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卢象升唏嘘的说道。
“我也想不到。”
杨廷麟同样的感慨。
“伯祥要去哪里?”
卢象升忽然问道。
“九台去哪里,伯祥就去哪里。”
杨廷麟说道。
“什么意思?”
卢象升没有反应过来。
墨煜在旁边介绍说道:“卢指挥,都督大人已经任命杨廷麟为辽阳知府。在正式赴任之前,暂且充当卢指挥的军机参赞。”
卢象升惊喜的说道:“辽阳知府?这是什么样的职务?”
墨煜娓娓的介绍说道:“都督大人决定将辽东分为三部分,分设广宁、辽阳、沈阳等三个府,以知府统管民政,和登州府知府平级。辽阳知府管辖的地域,主要包括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定辽右卫等地。”
卢象升琢磨片刻,明白过来了。这是张准在背后拿鞭子抽他呢。你看,你的好朋友,杨廷麟,已经被任命为辽阳府知府,现在这些土地,还在鞑子的手上,你卢象升要是不努力的将这些土地夺回来,你的朋友,就是空头知府,只能充当这个虚无缥缈的军机参赞了。
沉默片刻,卢象升提起精神,大声说道:“好!伯符,我们立刻出发,先到朝鲜看看情况!”
杨廷麟神态严肃的说道:“原随九台之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