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坐在马车里,嘴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正想眯眼打个盹儿,就听外面传来喧闹声,随后车厢猛的一晃便停了下来。悻悻地“哎”了一声,他探身对车厢外的车夫道:“怎么停了?”
扬起马鞭朝不远处的一座门庭若市的宅邸指了指,车夫答道:“前面人太多,马车不好过去,小公子是想换条路走还是下车歇歇脚,等人都进去了再过去?”
“不急。”去年开始便独自在外游历的郭嘉虽已见过不少热闹的场面,但这么壮观的阵仗还是头一遭,所以不由好奇道:“那家办什么喜事引来这么多人?”
侧头看了眼身边这位相处了不过半日的雇主,车夫笑道:“小公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今天是荀家公子的及冠礼,这不,那些人都是前来观礼道贺的。”
挑眉远远望着荀府门前那端方地向宾客见礼的锦衣公子,早熟的小少年哼笑道:“名门望族就是不一样啊。”双臂往脑后一枕,郭嘉反身靠到车厢的边框上,“你刚刚说的荀家公子可是人称‘王佐之才’的荀彧?”
点点头,车夫应道:“正是。”继而疑道:“小公子认得他?”
咧了咧嘴,郭嘉自嘲道:“我如何识得什么贵胄之后?不过是对汝颍荀氏的名声有所耳闻罢了。”说着,他跳到地上,丢下句“等着,我去去就来。”便朝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了过去。
倚在距离荀府府门十步开外的杨树下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和那不厌其烦行礼的沉静少年,郭嘉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道:“无聊啊。”
腰背上一用力,郭嘉站直身子想要返回马车上,不想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小兄弟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坐坐?”原来,心中早已倦于应付宾客的荀彧早就注意到了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郭嘉。
停住脚步,郭嘉稍稍偏了下头,终是没有转过脸。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用惯常带些顽劣的语气道:“在下路过而已,不劳公子费心了。”抬手随意地在空中一挥,他重新迈开了步子,“有缘再会吧。”
看着那颇为轻狂的小少年走远,鲜少被人这般怠慢的荀彧站在原地有些发怔。
“小叔。”不知何时过来荀彧身边的青年开口唤他道:“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了?宾客们都还等着呢。”
“公达啊。”回了神,荀彧温温吞吞道:“没什么,回去吧,别让长辈们等久了。”
放下撩着车厢后方遮帘的手,郭嘉喃喃低吟道:“王佐之才……荀彧?”韵了会儿神,他翘翘唇角,悠哉地仰躺下身,又开始断断续续哼起了小曲儿。
连绵的秋雨一下起来就淅淅沥沥个没完没了,郭嘉杵着腮帮子坐在酒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望着街对过的一座大宅发呆,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一群人中有人开始出声调侃,他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哟,郭小兄弟这是在挂念哪家的闺女啊?近来都不跟哥儿几个喝酒了,反倒一个人喝起闷酒了?
“就是,说出来兄弟们也好给你想想辙不是?”
“听说城南的馆儿里新来了几个姑娘,要不阿兄我带你去看看?”
郭嘉好酒,到颍阴后总会出入在酒馆中,加上他少负才名,尚嫌青涩的眉眼间偏偏又透着些令人神往的风流气,所以总会吸引些喜好广交友人的名门子弟前来结识,这一来二去也就稀里糊涂摊上了些狐朋狗友。郭嘉清楚眼下这群人是看自己年纪小,故意搬出些男女之事逗弄自己好寻些乐子,便也懒得多费口舌,只自顾自饮着酒,装傻充愣地打哈哈。
站在人群中的郭图心知郭嘉虽然面上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着实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些酒囊饭袋似的公子哥,便兀自退到了酒案另一边坐下,不愿跟着瞎起哄。待到那些人自觉无趣地散了,他才开口道:“他们游手好闲惯了,口无遮拦,郭贤弟别往心里去。”
灌下一樽酒,郭嘉抬眼瞥了下叫嚷着拐下了楼梯的那一小撮人,嘲讽地叹了声,“春风一度温柔乡,也都不怕折寿。”
给自己斟了杯酒,郭图耸肩道:“纨绔子弟嘛。”顿了顿,又道:“倒也不尽然,还是有那么些做正事的主儿。”
“比如?”郭嘉回应得颇为漫不经心,“到这儿也有些时日了,我看来看去,也就你还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