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宋宁像发疯了一样砸着屋里的东西,杯碗瓢盆无一幸免都乒乒乓乓地被摔下。
房东惊叫了起来:“你神经病啊,快停手……”
一只花瓶在离她脚三米的地方砸碎,房东只能退后,不敢靠近,就这样惊叫着看着宋宁不停地砸。
邻居也围上来不少,议论声不堪入耳。
半个小时后,宋宁已经差不多把屋里能砸的用具都砸完了。她转过头,长发有点乱,手上划开了几道口子,依旧用礼貌的笑容淡淡地说:“除去我买的东西,碎的这些加起来应该够我那条吊坠的价格了。房东太太,记住你说的话,没爹的孩子没教养,所以,永远别惹没爹的孩子!”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说完她从一堆碎片废墟和指责声里缓缓走了出去。
出了门,她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扶着墙吐出一口浊气,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锻造成金刚不坏之身了,但怎么可能?听到房东说宋朝是“没爹的孩子没教养”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被玻璃碎片扎过,依旧是痛的。
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她眼前飘过,她还没注意到,就听见屋里头再度传来房东的惊叫声:“小子,干什么!这是你妈给我,快还给我!”
宋宁下意识地直起身,看到宋朝从里面冲出来,手里拿着那条吊坠。他一下子冲进宋宁面前,有那么三秒钟没说话,然后眼泪刷得一下出来了:“干嘛把外婆的遗物给别人,愚蠢的女人,你只有这东西了!”
宋朝这孩子五岁了,从出生的时候哭了几场,出生之后因为没奶吃饿哭了几场,从他开始用滴溜溜的眼睛打量宋宁之后,他就没哭过。就算被骂被欺负,他也很硬气地没掉一滴泪。可是今天,因为一个首饰,他哭了,哭得那样委屈。
宋宁的心都被哭化了,但还是狠了狠心,掰开他的手指把吊坠夺过来。
她转身的时候,宋朝抱住她的大腿死死不放手,哭着喊:“宋宁不要,不要,不能卖了,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宋宁想:这傻孩子,我不是还有你这宝贝儿吗,死气沉沉的东西怎么比得上人珍贵呢?今晚上看老娘不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她拖着一条腿把东西再度交到房东手上,道歉之后拎着孩子走了。
怀里的宋朝终于安静了,宋宁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帅哥,我们晚上去乡下,跟太婆一起住,你不是说喜欢乡下吗,那里有秋千可以荡还有好多小朋友。”
宋朝没有反驳,大约是默认了。
这时候蓉蓉抽着鼻子跑过来了,一只脚还是光着的,她愧疚地说:“我就是进去洗个脸,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溜出来了。他没闯祸吧?”
宋宁笑了:“哪里没有啊,抢了人家东西都成小强盗了,还好他娘我一把掐灭了他邪恶的幼苗。”
宋朝一下挣脱她的怀抱,冷冷地看着宋宁,冷冷地说:“宋宁,我恨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楚蓉蓉看了宋宁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宁说:“蓉蓉,帮我追上那小子然后狠狠打他屁股。”
蓉蓉点头,脱了另一只拖鞋,大喊着“宋朝等等我”跑过去了。
宋宁这时候一瘸一拐地摸到小区的凳子上坐下,她脱掉鞋子,才发现脚底板上扎了好几块玻璃,之前没发觉,刚才抱着宋朝的时候真是痛死了。
“还能走吗?”
宋宁抬起头,笑得无奈:“大约是不能了。晋先生,今天实在对不起,你肯定觉得莫名其妙,我只能改天再跟你说明了,现在……”
她想说的是请企业家自己回酒店,但目光却注意到企业家手里正扯着他们母子俩的三只行李箱,顿感自己这丢三落四的性格真是太坑爹了。
企业家把行李交给她,说:“在这里等着别走。”
宋宁还没反应过来,企业家就走开打电话去了。宋宁无奈地想,他应该是跟导师报告今天遭遇到的莫名其妙的事件,哎,解释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何其可悲,这会儿她多么想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宋朝一起躺会儿,可惜宋朝说了“我恨你”之后不知跑哪里去了,而那个安静的能住的地方也没有着落,难道真要到乡下和外婆一起住吗?
外婆住在乡下的疗养院,老房子空着倒是可以住,但是从乡下到学校就要两个多小时车程,还不包括等车的时间,想到每天早上得五点起从家里出发,然后总共要在车上度过四五个小时,她的头好痛。最头痛的是,宋朝这小子还晕车,每次带他去外婆家,他那张小脸都惨白惨白的,躺在床上大半天才能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这以后不得每天都成了软脚虾,可怜的宋朝。
她的思绪被脚步声打断。企业家在她身边坐下,手里多了一只塑料袋子,上面写着“XX药店”。
当企业家抓住她的脚涂药膏的时候,她整个人的震惊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雪中送炭的陌生人!
这个叫晋旭尧的企业家是真的跟宋宁生活在一个时代里的吗?在这个老人跌倒也没人敢扶,担心反而被诬告为肇事者的黑白颠倒的时代里吗?宋宁深刻地猜想,也许他是外星人派来拯救地球的好人。
不过好人晋旭尧把玻璃渣剔出来的时候下手可不轻,疼得宋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带波浪形的声音说:“晋先生,会弄脏您尊贵的手的,还是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