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呦呦穿上外套从画廊里走出来,看见沈崇如他所言等在外头,背后靠着一部低矮跑车,引擎发出稳定的轰鸣,似乎已经做好准备要冲出去疯天疯地。
杨呦呦打量沈崇,因他方才去向可疑对他有了不好的揣测,但随即又觉得这样猜忌也十分费神,她对他远还不是愿意费神的感情,况且没理由假定人性本恶,个个都是阴谋分子。
杨呦呦开口问道:“是要去哪里?”
沈崇为她开门,站在门边皱眉想了想。
“你早上欠我一次,所以晚上还我一回。”
杨呦呦轻轻发笑,知道他一定有荒唐的主意。
“快说出来。”她催促他,坐进副驾驶将一双腿收进车里。
沈崇绕去另一边上车。
“带你去感受刺激。”他冲呦呦含糊地解释,说完之后将车从金塘区转上城市高架,驶往海滨大道。
二人断断续续聊天,时不时陷入沉默,沈崇无意去寻找话题,而杨呦呦也在这沉默里乐得自在。
时针转过午夜,海滨大道上车辆稀少,偶尔有车呼啸而过,不用测速光凭耳听便知道超速一倍有余。
杨呦呦此时醒悟,想起夏小姐说沈崇有一桩最坏的癖好。
“是带我去飚车?”她开口问,手臂架在车窗上,懒洋洋地回头。
飙车比许多事情都要可怕,吸毒伤身叫鸡伤肾,飙车则是立时毙命,每一次都有回不转的可能。
可惜那句话被风吹散了一半,沈崇心不在焉,许久之后也没发觉错过了杨呦呦的问题。
呦呦没有再问,似乎懒得去费这个力气。
我们真是无趣的一对儿,她心里想,但是兴许可以终老,反正十年二十年后大多数的夫妻也不过就过这样的生活。
车子拐入公路旁的一处凸起的空地,已有人在那里聚集,闲来无事寻求刺激的富家公子带着手下围在一起,时髦漂亮的女人是点缀,坐在引擎盖上或者男人怀里。
杨呦呦也下车,耸起眉毛冲沈崇做了个怪相。
“我穿得像来抓女儿回家的古板老妈。”她冲沈崇抱怨。
沈崇脱掉西装外套丢进后排座椅,松袖扣时有人过来递烟,来人同他年龄相仿,看样子颇有地位。沈崇为二人介绍,管男人叫皮特,随后跟来几个年龄小些的,开口称沈崇为崇哥,听上去居然有些江湖兴味。
呦呦擅于同人交际,哪怕听不懂半句机械引擎,也能笑得大大方方。
一个穿虎头t恤的男孩不过二十出头,但是窜上跳下十分活跃,挤过来同沈崇挑衅,说今日新车已调校完美,一定能赢过沈崇。
沈崇斜着嘴角轻飘飘一笑,讲他还未断奶,口气倒不小,顿时引得旁人哄笑。
呦呦也随众人一笑,眼前突然有车灯晃过,拿手挡光,从指缝间看见又有车辆驶入。
年轻男孩急匆匆跑去,拍车门迎人下车。
车子灭灯熄火,里头的人推开车门。先时踏出一条长腿,随后将钥匙抛给男孩,那一抛,露出瘦长的手腕。
杨呦呦瞬间窒息,因那条腕子,认出了那个还没露出正面的人。
“温柔点,天那么热,你一脚狠油门下去,车胎磨损严重,越发飙不过别人。”贺海楼下车,扶住车框同太子蒋说话。
“日本车不是美国r,油门踩到底无脑往前冲就万事大吉,看懂起步转速同红线换挡比你用十六缸活塞引擎更加要紧。”
太子蒋年轻性急,一句话也不愿多听,急吼吼坐进去,转头冲沈崇大叫:“玩一圈啊,崇哥!”
贺海楼回头,又一次在沈崇身边看见杨呦呦。他想起报纸上称呼杨呦呦为“新女伴”,确确实实名至实归。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露出嘲讽微笑,眼神只在呦呦身上稍作停留便挪去别处。
呦呦同样不愿见他,听见沈崇问要不要一道试试便反射性回了一声ok。
沈崇让她上车,随即坐进驾驶室里。两部车从空地处驶出,缓缓开上海滨大道。贺海楼的身影从窗外滑过,呦呦目光滞留,本能想要回头,却听见沈崇在她身边笑了起来。
“你当真喜欢那个车房仔,他一出现,你便僵硬得如同一只机器人。”
杨呦呦机灵反问:“那你呢?是否有人能让你魂不守舍?”
她盯住他等他答案,一双猫眼在黑暗里放光。可惜沈崇是只滑头狐狸,只见他收起笑容,手指竖在嘴唇外头示意杨呦呦不要说话。
“等我赢这一局。”他顾左右而言它,耐心同呦呦解滨赛道规则:“这里起这里终,滨海大道向前七公左转回头,马嘉林道中段有最难的一只发夹弯,一年总有两三个车手在那里丧命。”
说道这里停下来,扭头看一眼杨呦呦寻她开心。
“怕不怕?说不定命中注定我是今年丧命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