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压低声音说:“楼下有锦衣卫。”
高羊儿立即说:“怕他作甚!”
这时,就听照壁那边的说话声传过来:“军爷,我们客栈里哪来的钦犯?住客都有路引!”
“军爷没说他们一准住在这里,但是循例我们进去要进去看看。”
唐赛儿不再去听那边议论,心里稍微有些紧张,对方查的是钦犯,跟着他的几个人虽然不是善类,但和钦犯无缘,唯一可能就是来找自己的,而这里也只有自己被画影图形的通缉,难道是智光和尚遭遇了不测,还是谁走漏了风声呢?
要真的是冲着自己过来。怎么办?唐赛儿在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猛然间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男装,索性就赌一把。于是顺着回廊悠然的又走了出去。
客栈之内有些忙乱,可能是很少经历这么大的阵仗,唐赛儿刚跨上回廊,那边锦衣卫便上楼来了。商贩们虽然有些不安,但是也算是沉着,偷着往外看,瞧见锦衣卫打扮的人正向每间客房探头探脑,圣母与他们擦肩而过,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半个时辰以后,唐赛儿一副书生模样赶到明教寺,刚坐下一会,便有一个小僧走来,说:“智光禅师回来了,请公子到法堂相见。”
这时白羊儿和另外一人由于不放心,也赶了过来,会面后,三人加快脚步,转过古屋上井,匆匆忙忙来到法堂。
“弟子拜见法师。”唐赛儿双掌合什,行了一礼。既然归了佛教,就要暂时遵守佛教的礼节,而白羊儿和另外一人却没有反应。
“罢了,”智光和尚盘膝坐在一只宽大的紫檀矮几上,一路劳顿,他依然神采奕奕。唐赛儿施礼之后,他微微笑道,同时指了指对面的几只矮凳,叫他们坐下。
“事不宜迟,你们准备开始吧!”智光单刀直入,接着把这次进京的感受说了一遍,特别是皇帝要召开佛道置辩之事,他想让唐赛儿他们扰乱一下。最后说道:“老衲已经无计可施,要仰仗你们的锋芒了……。”
“噢,”唐赛儿欠身问道:“请问法师,我们该如何做,法师不会以为凭着我们数千人就可以对抗朝廷吧?而且还要这么急。我们也需要准备啊。”
“老衲在京师数日,略知京中情形,”智光法师手捻佛珠。眯着双目,将他陛见皇上和在鸡鸣寺的见闻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末了,他抿了一口茶,提高嗓门说:
“老衲也知道,此事无论对于谁都是十分困难,但是现在佛门要遭受大劫。作为信徒,为我佛牺牲。来生也必然有个好的结果,但是老衲却也不会让你们牺牲的,这次老衲看出了皇帝的决心,他已经决心将我佛门铲除。大家唯有以死相搏,方有一线生机的产生。”
“大师教诲甚是,不过,弟子想求教该如何去做。”唐赛儿不动声色的问道。
智光略微招手示意叫她过来,然后说道:“不错,老衲正是为此而来,你们的根基,随着漳王朱志均的被废,已经消失殆尽。有些心诚的,也都去了山东,也可以说。山东现在是你们白莲宗的根基所在,但是山东的军力也是颇为雄厚,不可力敌。老衲突然想起了,孔府合宗之后,在山东曲阜倒也十分安稳,那里的防备并不严密。孔府乃是天下儒家的圣地,你们如果骚扰孔府。肯定能让皇帝陷于被动。”
“那我们就趁他不备,去曲阜杀他个片甲不留!!”在一旁的白羊儿插口说道:“那样才痛快,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你那不是痛快,是胡闹。”智光和尚仍然眯眼垂眉道:“你真的把孔家的人杀完,恐怕天下之大,也再无你的容身之地了,可以骚扰,也可以找一些恶人杀了,对于孔家之人,还需慎重,给朝廷压力就行,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那如果朝廷派遣军队追着我们打呢?他们有火器,还有武卫局的人,不好对付,我们的人太少了,就算是骚扰了,也跑不掉。”唐赛儿想了一下,说:“法师点化严谨,思虑周密。但是我们可用之人真的不多啊。”
智光点点头,睁开双眼,说:“圣母这话说到了关节。老衲正要告诉你们,此事的关键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孔府原来分为南北二宗吗?”
他知道唐赛儿等人也说不出来究竟,所以自己接着说了下去,道:“孔府分成南北二宗四百余年,是在太子殿下的努力下合并的,这其中就代表着孔府之事,太子要比皇上操心的多,更何况太子身边近臣方孝孺,乃是公认的儒林领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只要孔府受难,太子必会插手,待今日一过,老衲就以准备佛道置辩为名回到北平,届时,自然会劝说太子承揽维护孔府之事,那么军镇肯定要受到太子节制,只要到了那时,相信你么也就好过的多了!!!”
唐赛儿忍不住插话:“但是我们害怕等不到那一天,区区数千人,在朝廷军镇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智光眯眼笑道:“圣母光看见自己的困难,但是也要看见朝廷的困难,军镇兵权虽然在总督手里,但是总督不受布政使节制,反而要受到远在京师的皇帝和兵部节制,,没有皇帝下旨和兵部行文,总督也无权调遣超过五千的兵马,这五千兵马虽然也不是你么能抵挡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老衲又不是让你们力敌,你们根本不用和官军交战!”
“这话如何去说!”
“只要骚扰了孔府之后,你们牢记几句话,那就是尽量抢马,快速转移,你们可听说原来蒙古人势力不强时,怎么作战吗?那就是不停的运动,在一个地方不可超过三天即走,所到之处,除了招募弟子之外,那就是最大限度的抢劫马匹,加强自己的机动性,那样凭着区区五千官兵,根本跟不上你们的脚步,要拖延过几个月十分容易,这几个月功夫,可能你们不好过,但是朝廷更不好过,大明太大了,所要办之事手续繁琐,正是可乘之机,而且最近十数年中原未遭兵祸,官军早就麻痹了。”
“嗯。”唐赛儿点了点头。盘算了一下,智光说的也是个道理,骤然想到一个问题,马上开口说道:“法师睿智灼见,为晚辈指点迷津。但是此番举动障雾重重,如履刀丛,法师的教诲我听明白了,但是弟子想知道,这样做必不是长久之计,请问法师,何时是尽头呢。”
“俺却听不明白,”白羊儿嗡声嗡气地说道:“法师说了半天,无非是让我们去卖命,你们享受,如果事情成了,我们是叛贼,不成功,我们还是叛贼,坏事是我们做,好事是你们领,俺怎么没有看出俺们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要是还分彼此,那么佛门沦丧也是必然,你们白莲宗既然皈依佛门,成为我佛白莲一宗,当然要为佛门尽力,山东的佛门弟子,肯定也会帮助你们举事,何况,老衲在北平一定会设法说服太子,让太子暗中支持你们白莲宗,只要你们不过分,就不会有太大的困难,所以你们记得,一定要约束手下,万万不可妄开杀戒!!”
智光严峻地提高声音说:“此事至关重要,你们随机应变。所谓心无备虑,不可以应猝,以明防前,以智虑后,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老衲也赠你们几句签言,曰谨慎、曰心细、曰果敢、曰应变。”
当天晚上,唐赛儿一行三人悄悄走出明教寺,出了大东门,在东门大河边搭上一条小船人不知鬼不觉地启程往山东方向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