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在皇城的谨身殿举行,谨身殿也就是后来的建极殿,也不知到底是前明哪位皇帝改过名字,端朝哪个皇帝又心血来潮改了回来。不过杨无端更熟悉它在清朝时候的名字--保和殿。
东边的天色已经越来越亮,窄长的甬道中却仍甚是昏暗,所以引导官身后还跟了名小内侍,半躬着身子边走边举着盏宫灯照明。
杨无端是会元,走在贡士队列的第一位,她现在当这个领头已经习惯了,倒没有小时候那么在意她的身高也是从低到高排序的首位……
她只是出神地望着前方那盏摇摇曳曳的暖黄色宫灯,自顾想着心事。
这个时空与她原来的时空总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地方,杨无端本没有指望北郢就是北京,它们是那样的不同,从城门到地理位置,包括那个神秘的烟波湖。会试的时候见到贡院,她吃了一惊,依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贡院的制式本来就差不多。
而现在,她进入了紫禁城。
这毫无疑问是紫禁城。杨无端在北京读的大学,足足四年,她花了大量时间逛故宫,同寝室有位北京姑娘家里长辈是故宫博物院的文物鉴定顾问,有时候还会带她溜进没有开放的区域参观。
很多年以后,杨无端对于北京的全部印象,除了从二月到十月一路撒落不停的槐花,便是晚霞满天的背景里,挂在太和殿檐角的夕阳。
她抬头望了望,甬道两侧的墙壁高达丈许,挡住了太和殿。
可是没关系,她看着那盏暖黄色的灯,听着众人的脚步踏在地上微微作响,伸手碰向右边的墙壁,指尖触到冰凉的砖石、细碎的墙灰、干枯的苔痕……这些全都是紫禁城的一部分。
对此刻的她来说,紫禁城在哪里,北京就在哪里,即使时空再如何变幻、时间的洪流如何将她淹没至顶,她也必不至流离失所。
西北望,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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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杨无端很希望能进太和殿里考最后一场,后世的太和殿长期修缮,她没有机会见到原貌,一直引为憾事。
可惜太和殿殿试好像也是清朝初期才有的规矩,明朝除了嘉靖皇帝死都不肯回宫,其它时候都是在谨身殿外的广场上举行。端朝也极端没有创意地沿袭了明制。
当贡士们站在谨身殿阶下,顺着层层叠叠、云龙缠绕的汉白玉栏干仰头上望,看到的是朱红色的巍巍宫阙。朝阳东升,金光映射在黄色的琉璃瓦上,整座雄伟的殿堂倍显威严肃穆,还有一种授命于天的神圣感。
皇宫内严禁喧哗,但杨无端仍听到身后的贡士们发出小小的低呼和抽气声,好在领路官似乎也体谅到众人敬畏的心情,并没有出声喝止。
以龙凤呈祥的丹墀为中心,两边已经铺好了红毯,中央的高台上摆放着龙椅,想必就是皇帝在开考前训话的位置。
红毯两边分站着文武官员,端朝虽然文贵武贱,但有资格在这种场合出现的都是第一等的勋贵,放眼望去全是绯红袍和紫袍,还有一两位穿杏黄袍的皇亲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