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由远及近,忽明忽暗,一时打量了众人的脸,一时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娄素珍拧着一双细眉,即使对方是八尺有余的壮汉,却也未有输掉一丝一毫的气势,那自小养成的大家之风显露无疑。
秋香看着娄素珍的脸心想,这事如果摆在了她自己身上,或许她并不会计较那么多,从她待苜蓿亲和的姿态来讲,她倒是个好主子。
壮汉依旧死死咬着下唇,一双牛眼瞪得老大,投来的目光似乎能杀人,激得几个护在身前的家丁吸了口凉气。
这个时候秋香唯有站出来一步,对娄素珍息事宁人道:“表小姐,算了,不碍事的。”
另一边一直沉默的老三见这个局面挑了挑眉,快要在壮汉按捺不住滔天的情绪时,幽幽踱步走到壮汉身后,他长手一伸揽了壮汉的脖子,似笑非笑:“这位小姐,我二哥是粗人,说话不经心,您就别和他计较了。”
“混小子!”壮汉抬了手肘在老三胸口猛烈地撞击上去,顺势脱开了他的束缚,他怒道:“我是粗人?那你小子是什么?”
老三被撞了胸口,顿时闷哼一声,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目光紧紧逼向壮汉,而他却没有说话。温度又陡然下降了几个度数。
如果说壮汉的怒意是使人一眼变得看清的勃怒,那么这个人则是内敛的愠怒,这种人一旦生起气来会更让人觉得疯狂。
兄弟两对视,突然之间的内讧让华府众人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提心吊胆,他们可还是记得那壮汉一拳砸得凉棚差点坍塌的事。
看两人不太对盘的模样,秋香有一时间也觉得他们会打起来,可是等了半天却迎来了那个老三的笑,眸中的愠怒被他一敛而过。
他道:“我当然也是粗人了。”
还不等壮汉回话,他便似笑非笑地靠近,轻微张合了唇:“不过我不会给大哥惹麻烦,我想他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这个局面,你自己向他解释。”
秋香不知道他嘴里的‘大哥’是谁,但很明显这个人的名字一出现,那壮汉突然缩了下脖子,眼里的怒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怯意。
他踌躇着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老三,你可不准向大哥瞎说,我啥都没干。”
“那什么小娘子……”壮汉看了过来,临时又改了嘴:“哦,不,是小姑娘,我不是有心冒犯的,你别介意啊。”
虽然他眼里完全看不见诚意,却好歹是道了欠,秋香自然不会想要把这事闹大,家丁几人也尽数亮了一双眼期翼满满地汇聚过来,这目光里的意味秋香再不明白就是傻子。
这冲突固然是不要闹起的好,对他们没好处。
于是秋香在众人的包围中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哥口直心快,我哪会责怪。”
这话一出,秋香听见所有人吁了一口气的声音。
而那个壮汉拍着胸笑道:“我就知道!哈哈哈,老三我就说华府的丫头都知书达理,不会和我计较。”
他笑得欢快,厚实的胸口和双肩来回颤动,音波穿透了空气鼓噪了耳膜,让人不由皱了眉毛,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是在场却有四个人听闻那番话,脸色倏地一白。
第一个是秋香,她本来就对娄素珍的身份存着紧张,一颗心总是提在了嗓子眼。这忽闻壮汉嘴里说出‘华府’二字就知道这事有些不妙。
娄素珍今天坐的轿子本就没有华府的标志,之前出门会被认出只不过是因为秋香的关系。
而那深山里的猎户怎么看都不像是见过秋香的样子,可他却知道她们是华府的人。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现在想想,这种天气怎么会有猎户来这里呢,本就不是打猎的好天气。
同时想到的还有娄素珍和石榴。
石榴向来心思敏捷,她能想到并不奇怪。而娄素珍白了脸大概是猜想到了什么,比如对面两人的身份。
最后还有一个人的脸色不好,那是被壮汉叫做老三的男人,他暗骂一声:“蠢货!”
壮汉还没有意识到,生气道:“嘿,你小子骂谁呢?”
“你觉得除了你,我还能骂谁?”老三挑眉。
“去你娘的!老子今天不教训你枉为人了!”壮汉摩拳擦掌,对着老三跃跃欲试。
这边娄素珍趁这个机会,对几个家丁做了个手势。
大家见了一一围拢,她便小声对众人吩咐道:“这雨一时半会儿看来是停不了了,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回去吧。”
秋香赶紧应道:“就按表姑娘说的去做。”
石榴点头,也默认了这个想法。
倒是几个轿夫摸不到头绪,不过主子终归是主子,说一不二不好忤逆,只好冒雨往外走,作势把轿子前门压低,好让娄素珍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