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的叔叔在农作之余,也是某品种狗俱乐部的一员,家里养了好几条。听卢卡斯说,那狗来自于中国,最近刚产下一窝小崽子。
唐颐有些好奇,来自中国的狗?不会是京巴吧?
跟着卢卡斯回家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松狮!
见她这么吃惊,卢卡斯的叔叔便解释,“1880年这类狗种就进入了欧洲大陆,1894年起正式被宠物俱乐部承认,并允许交.配繁殖。要知道,在这里松狮犬可是身份的象征啊,我们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得到一张官方签发的品种繁.殖许可证。现在,我们每两年让它们交.配一次,每次也就四五只小狗诞生,过来向我们预定的都是一些达官显宦。”
虽说只是一只狗,但唐颐却感到一种亲切感,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来自于同一片热土。小狗刚出生不久,毛茸茸的煞是可爱。只见它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扑腾一下,一屁股坐了下来。见状,她忍不住将小狗抱了起来。
感受有人在摸自己,它睁开黑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伸出紫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那温热的感觉痒痒的,她心里一乐,对它更是爱不释手。一边逗着小狗,一边问,“它多大了?”
“40天。”
“还没断奶吧。”
“不,断了。”卢卡斯的叔叔问,“您也喜欢狗吗?”
她点头,“我在中国的家乡也养了一条狗,京巴。”
叔叔挑起眉,道,“那可是权贵们的宠物。”
她笑笑,没说话。
见她将狗狗抱在怀中,舍不得放下,叔叔提议,“您那么喜欢它,为何不将它买下来?”
“不是说,都被人预定了吗?”
“不,不是全部。如果您想的话,它可以归您。”
唐颐有些犹豫,感性上她是想要的,可是理智上……父亲,会生气她的自作主张。
于是,她犹豫着放下狗狗,道,“我再考虑一下。”
叔叔了然地点头,“您有空的话,随时欢迎过来。也许接触多了,就会改变主意的。”
见她空着手出来,麦金托什有些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买下那条狗。”
“我没那么冲动。”
“所以我才惊讶啊。”
她没理他,于是,他的声音又从背后追来,“喂,你去哪里?”
“不知道,还有,不许跟着我!”
麦金托什顿时脚步一滞,暗道,最近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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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颐跑去洗衣服的河边,这里很安静,基本没有人会来打扰。靠着树背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本德语书,大概是天气太晴朗,她看着看着,居然打起瞌睡来。
这一闭眼,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声。脑袋一沉,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
打算一天背50个单词的,谁知,目标订得太高,力不从心。正学着小时候在中国的学堂里读书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背单词,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笑意,将她刚才所背的单词串起来连成了一句话。
“ Fraeulein,willst du mit mir zum Mittagsessen gehen?”(注译:小女孩,肯赏脸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听到这个声音,她心脏一跳,字典从手中掉了下来。转头望去,一个挺拔的男人从大树背后走了出来,棕发蓝眼,果然是好些日子没见的科萨韦尔。他依然一身军装,军帽随意地夹在肩领上,胸前没有琳琅满目的徽章和绶带,看起来气宇轩昂。
她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心思,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一丝窃喜,还有一丝恐慌。唐颐慢慢地放下腿,正襟危坐,甚至连呼吸都不自然地放轻了。虽然,父亲说,这位少校先生不是他们的敌人,但对他,她还是有股莫名的惧意。
很想拒绝他的邀请,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身体不听指挥地做出了与大脑相反的动作。他勾起嘴角莞尔一笑,这笑容看上去是这样的干净无害。
科萨韦尔做了个请的动作,侧身让她走在前面,这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车子停在河边小道上,外面站着他的司机,见他过来,便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地举手敬了个礼。坐进车厢后,她的疑心更重了,他怎么会来这?难道和麦金托什有关?想到这里,心口不由一紧。
没人说话,车里气氛沉寂,她目不斜视地端坐。科萨韦尔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必那么拘束,你父亲不在,我是德国人,不在意这些礼数。”
听他这么一说,唐颐随即想起了上次父亲教育自己顽劣时,说,小颐,你是个淑女,要知书达理,说不大声、笑不露齿,不可以整天跑来跑去。
她不服气地反驳,你看他们德国女人,各个健壮如牛,声大如钟,笑起来正好露出八颗牙齿……
说完,她撒腿就跑,一边还回头做着鬼脸,没看路,结果就这么一头撞上了站在门外的他。唐宗舆力求完美,怕她法语学不好,便在家也时刻要求她练习口语,所以两人经常以外语对话。没想到,父女间的这番对话便被他给听去了。
想的那一幕,唐颐有点尴尬,垂首脸红了。
科萨韦尔扬起嘴角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道,“我捎来了一封来自于你父亲的信。”
她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想伸手去接,然而他手一扬,让她扑了个空。她不解地望向他,他将信重新放回口袋,慢条斯理地道,“等吃晚饭,送你回家后,我再给你。”
啊,吃晚饭,还要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