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前,钱一彦回到别苑就直接去了凤墨予的书房。两方交涉的结果,是彼此各出一半抚恤金来补偿那些受伤和丧命的将士和百姓。
这个结果早在凤墨予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未说什么。
夜里,凤墨予将小人儿哄睡着之后,才转身拥着乔子暖,“西楚帝是出了名的惜财,如今要他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银两,他一定很不悦。”
乔子暖靠在他怀里,“太子西城瑜此次办事不力,只怕越发让西楚帝厌烦了。”
凤墨予亲吻着她的发丝,“等西城瑜彻底失了势,咱们便回京。”
乔子暖转身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凤墨予,我觉得冷。”
凤墨予奇怪地低头看她一眼,床榻上铺了厚厚的两床被子,炭炉里火也很旺,他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是不是下午出去吹了风,得了风寒?”
乔子暖摇摇头,“我突然发现,这世上除了你和宇儿,再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凤墨予知道她说的是那简兮月,他无声地安慰着怀里的人儿,有些话,对于他们俩人来说,已经不需要说透。两个人经历数次分离和重逢,彼此心中最在意的,不过是可以和小人儿凤宇雪一起平平静静的生活。
无论谁想要打破这种平静,凤墨予不会放任,乔子暖也不会善了。只是真的到了那一日,她又难免会伤心……
凤墨予拥着她,怜惜而疼爱。身为一国之君,凤墨予的愿望却很简单,他只想看着乔子暖和凤宇雪每日在他身边,开怀的笑。
第二日一早,凤墨予便将钱一彦唤进了书房,将那简兮月暗中见过纪若的事情告诉他。
凤墨予只是将事实告诉他,钱一彦是聪明人,只需要稍稍点一点,他就能懂。
钱一彦走出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凤宇雪在门外与靳泠说话。
“靳泠伯伯,你为什么都不笑?我娘亲说你的笑神经被爹爹割了,真的吗?”
靳泠,“……”皇后娘娘为毛非要在小皇子面前黑他呢?
凤宇雪仰起小脸,格外好奇地盯着靳泠,“靳泠伯伯,你整天这么不说话,嘴巴痒不痒?”
靳泠,“……”
“你肯定晚上回到房里拼了命地说话吧,”小人儿似乎觉得那样的场景很有趣,咯咯笑不停,“靳泠伯伯,自己跟自己说话太惨了吧,要不,我陪你说话呗?”
靳泠看了他一阵,道,“属下不敢。”
凤宇雪似乎很了解地点点头,“我也不敢在美人爹爹面前放屁。”
靳泠一头黑线,心想,说话跟放屁能一样么?
钱一彦就算心情再不佳,见到那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这孩子,有时候沉静懂事像极了皇上的性子,但有时候又活泼好动,毒嘴毒舌,与他初识的乔子暖简直一模一样。
尤其是他那张几乎跟乔子暖如出一辙的小脸。钱一彦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心中柔软一片。
他转身走回房,看到那简兮月正在帮钱灿穿衣服。他走过去帮忙,抱着儿子,轻声道,“明日就除夕了,咱们三个人一会儿去庙中烧个香祈个福吧,保佑灿儿的病早一些好。”
那简兮月弯腰替钱灿穿鞋子,钱灿似乎不喜欢她手中的颜色,不乐意地挣扎,就是不让她穿。
那简兮月突然将鞋子往地下一扔,对着钱灿道,“不喜欢要用嘴巴说!哭有什么用?!”
钱灿被她吓了一跳,哇哇哭得完全停不下来。
钱一彦轻蹙着眉头将儿子抱在怀里耐心安慰,“一双鞋子罢了,何必吓唬孩子?”
那简兮月倏尔抬起头,看着他,“她的孩子特别漂亮可爱,是不是?”
钱一彦最怕她这偶尔的神经质,冷静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简兮月沉默一阵,走过来抱过钱灿,“我一会儿陪府里的下人一起去买些新鲜食材,灿儿嘴刁,我还是亲自去吧。”
钱一彦望着她的背影,沉默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像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每日每夜都难以喘息。
他朝着窗外的空气扬了扬手,就看到一个影卫走进来,“大人。”
钱一彦点点头,“跟着夫人,这几日,看看她去过何处,见过什么人。”
影卫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这一年的除夕除了凤墨予和乔子暖久别重逢之外,对于其他的每个人来说,都显得有些烦乱。
西楚皇宫里,西城枫如往年那般陪着容妃在宫中与西楚帝,皇后,太子以及其他众位皇子妃嫔们一起守岁。
众人们彼此说完客套的祝贺词,便开始用膳赏歌阅舞。舞姬们将艳丽的梅花瓣洒向殿宇四周,西城枫借着几分醉意,眨着微带朦胧的眸抬头望向空中。
花瓣似尘,飘扬缓落。他静静看着,眼前竟浮现乔子暖唇间含笑却眉眼清冷的绝美容颜。
他垂下头,沉默饮酒。下人从丞相府回来告诉他,乔子暖母子已经离开丞相府好几日了。
西城枫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她是与她的丈夫团聚了吧?薄唇微抿,西城瑜突然轻轻皱起眉,望着手中的酒。本该是琼浆玉液,为何此刻品起来却觉得有些涩呢?
他有些心烦地放下酒杯。
坐在西楚帝身旁的容妃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微微眯起眸,倏尔开口笑着对西楚帝道,“皇上,您看这满殿的皇子们,除了枫了,大概都婚配了吧?惟有他,因连年征战,反而耽误了自己的终生大事。”
西楚帝闻言,点点头,“甚是,甚是。咱们该为老九寻一门好亲事了。”
容妃笑得爽朗中带着一丝妩媚,“皇上可不能敷衍臣妾。”
西楚帝笑着抚上她的手,看向西城枫,“九皇子心中可有心仪的女子啊?说出来,父皇听听。”
西城枫看了一眼容妃,然后起身朝着西楚帝拱手道,“父皇,儿臣心挂西楚平安,无意于儿女情长。”
一旁的太子妃这时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不能吧。儿媳怎么听说最近九王爷总是往丞相府跑啊,莫不是中意了丞相府里的某位女子吧?”
“竟有此事?”西楚帝看着西城枫,“是谁?”
西城枫冷冷扫了一眼太子妃,答道,“回父皇,太子妃只怕是误会了,儿臣去丞相府都是为了公务。”
晚宴后,西城枫跟着容妃回到她的宫中。容妃走进去对西城枫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谁都可以,只乔子暖不行。她是云南帝的皇后!”
西城枫沉默,他怎么会不知道乔子暖就是凤墨予宠冠后宫的皇后。可是他不想承认,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完全不可能的女人。
容妃见他如此,轻叹口气,“枫儿,那个女人绝对不能碰。”
“儿臣知道。”
容妃闻言,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你这些年九死一生,为西楚打了那么多胜仗,太子如今已经不足为患,不出意外,你这皇位是十拿九稳的。切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你这么多年的筹谋。”
西城枫颔首,“儿臣知道了。天快亮了,儿臣要回府换朝服准备上朝。”
他离开皇宫,望着天边的朝阳缓缓代替星辰,心忽然觉得空空荡荡。西城枫是久战沙场的男儿,他每日心中装得是朝政,国事,边防安危,权势。
如今,他眼看着一切都将拥有,心却突然空了。
乔子暖……
西城枫的脑海中反复浮现她倾城绝美的容颜,上苍让他西城枫在这样的时机中遇到她,究竟是何用意?
他轻叹口气,想不通的事,还是任由时间去解决罢。
丞相府中,纪若将乔子暖已经与凤墨予重逢的事告诉了贺楼之。贺楼之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凤墨予。就算明知自己此刻处境艰难,但一听凤墨予又与乔子暖一起,他的心就像被无数虫蚁啃咬,坐立难安。非要拆开他们才能安乐。
纪若劝他,“丞相,如今要拆散他们不是没有办法的。”
贺楼之转眸看向她,“你有什么方法?”
“您不觉得,九王爷对子暖格外上心吗?九王爷如今正是得势的时候,咱们为何不借助他的势力?一来可以缓解丞相府的处境,二则也可以不用咱们出面就能令凤墨予离子暖母子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