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过了未时,若瑾兀自睡着。两个丫头很是不忍,也只得将她叫醒。
若瑾虽是躺着,却挂着那病人,睡得极不踏实。听见唤她,便翻身坐起,重新净了面,更了衣,又嘱咐豆蔻看家,自带了丁香匆匆赶往观音殿。
进得殿内,见清慧还在不停给那妇人擦拭降温,忙问道:“如何?”清慧摇头:“热度一直退不下去,喂了几次水,也没再清醒过。”
若瑾凝神把脉,虽是未再恶化,也没有明显的好转。那妇人眉头紧皱,似是颇为痛苦。
若瑾无奈,也只有按原先的打算替她针灸,只盼病人体质强些。
待过了申时,清心算着三个时辰,拿捏得分毫不差送药过来。
几人喂那妇人喝了药,又轮番替她擦洗,直累得个个手脚酸软,一坛酒都快要兑着用尽了。眼看天色擦黑,一天已将要过去,病人依旧是呼吸急促,高热不退。
若瑾一颗心沉了又沉,时间每过一刻,希望就越少一分。这妇人年纪不轻,看脉象,原本身子就有亏损,这场病来得又急又猛,再经了手术,既不能输液,也无法输血,连营养也补充不上。难道,真的抗不过这一关?
“不治”两个字不停在脑中盘旋,若瑾呆呆守在床前,禁不住浑身发冷。
自来到这个世间,仿佛做梦一样从小女孩儿又活了一回。身负前世记忆,又机缘巧合精研了十年医术,虽是从未下山一步,可这两年庵里义诊遇到的疑难杂症,她都不曾失过手。庵中师父们都赞天分奇高,手段超群。
因为这样,自己就昏了头了?明知条件不允许,却仍是做了手术。
若是苦熬几天,依旧不治,病人岂不是平白多受了这许多罪?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情形,病人就在眼前苦苦挣扎,自己却无法可想,万一……
若瑾打了个寒颤,又该怎么面对那个“可怜的阿福”,那一张满是希望的脸?
清心见她面色难看,关切道:“姑娘可是不舒服?不然就歇歇,我和师姐守在这里。”清慧却知道她心意,低声道:“姑娘……我们……尽力便是。菩萨自有安排。”
若瑾无言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听清心惊喜道:“出汗了!出了好多汗!”
若瑾精神一振,忙又去把脉,果然右关尺弦滑转缓,知道那剂大柴胡汤起了效,不由和清慧一起连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将那方子去了大黄,柴胡减至四钱,又添了夏枯草五钱三分,生牡蛎四钱,王不留行、薏仁各八钱,以软坚散结。
清心忙拿了方子去煎药。若瑾再探病人额头,已不再烫手。因见她汗出得多,恐又着了风寒,暂且找来干净僧衣先换了。
折腾半日,就听这妇人长出一口气,悠悠醒转。睁眼看着若瑾等人,道:“辛苦了师父们了,小妇人感激不尽。”
却是清慧微笑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施主命不该绝。”恰清心又送了药来,待那妇人喝了,若瑾又把一回脉,已有弦缓之象,提了许久的心方才放下了。
至此,众人都知难关已过。若瑾道:“大娘安心,您这病无妨了。待会儿我叫丫头烂烂炖碗粥来,吃些再睡。好生休养几天就好。”
不等妇人答话,清心先道:“哪用劳烦姑娘?这些自有我们呢,姑娘身子弱,快回去休息吧。”
若瑾不放心,又检查一遍刀口,见没有化脓的迹象,方才出门。丁香忙用披风给若瑾裹了,扶着她慢慢走回去。
栊翠庵百年古刹,颇具规模。她们住的地方并不在客堂,却离藏经阁不远,正临着后山门。小院儿并不大,难得在这庵中自成体系,三间厢房住了若瑾主仆,一间倒座房日常炮制些药材。还有小小一间抱厦,做了厨房。虽清苦些,倒也自得其乐。
此时若瑾心里松快,一路闻着若有似无的梅香,和丁香踏进院子,先开口笑道:“好豆蔻,可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要饿死了!”
“有!有!都是姑娘爱吃的!”从厨屋出来的却不是豆蔻。
若瑾眼睛一亮,不由得又惊又喜,忙喊道:“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