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这么晚了还在楼上弹琴?也不知弹琴人弹的是哪首曲子,曲调未曾听闻过,此时此刻倒显得有些诡异。
薄子夏骤然想起,厉鬼道出事之后,严玉楼就返回了厉鬼道,这个住处早该人去楼空才对。楼上弹琴的人又会是谁?到底要不要上楼去探个究竟?
薄子夏犹豫了一阵,想起钟师兄身首异处的惨状,行踪诡秘的合德,还是上前去推严玉楼的院门,门并没有闩。她蹑手蹑脚走上黑魆魆的楼梯,压低声音叫了两声“有人在吗”,并没有人应她,只有幽幽琴声像是流水一般从某个房中飘出。薄子夏闭上眼睛靠在墙壁上,慢慢蹲下身来。她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何人,身在何处。
脑海中的一幕幕闪过去,就像是山上多变的云岚。惨死在山坡上的门人,合德的微笑映着绿色的火光,袖姑娘冷冰冰的面容,还有钟师兄没有了头,鲜血喷溅而出的尸体……薄子夏身体哆嗦着,仿佛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醒也醒不过来。
“姑娘,你无事吧?”温和的男声响起,把薄子夏吓得险些顺着楼梯翻下去。她抬起头,见一个身穿短衫,怀中抱着月琴的公子正低头看她。因为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公子的模样,听声音倒是十分年轻。
“无事。”薄子夏扶着墙壁站起身,心里想着这公子可能是严玉楼新勾搭上的男人。她明知道严玉楼不在此处,但是也开场白如何说不至于太尴尬,便问:“公子可有看到严姑娘?”
“这么晚了,严姑娘已经就寝。”他说话的声音异常柔和,走廊中光线甚暗,只有远远一盏残烛摇曳着。尽管知道他肯定是在说谎,薄子夏倒觉得不似方才那般慌张,好像魂回来了,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公子,有个杀人凶手跑了进来,我疑心严姑娘有危险,且让我……”
那公子笑着拦住她:“姑娘说的可是这个?”
他从琴后取出一物,向薄子夏抛过来,薄子夏伸手一接,竟然是钟师兄的头!她吓得双手一抖,头掉落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暗处。薄子夏甚至来不及尖叫出声,便拔剑出鞘,刺向那名公子。出剑虽快,无奈是短剑,公子举起琴一挡,砰的一声巨响。薄子夏这时候才发现,那公子手中的琴并不是月琴,是种未曾见过的异族乐器。
走廊狭窄,根本打斗不开。薄子夏夺路向楼下跑去,那公子伸脚将人头踢过来,绊了薄子夏一跤,她匆忙收剑,以剑尖点地支撑,颇为狼狈。她并不惧怕与此人恶斗一场,然而动静都弄得这么大了,左邻右舍竟没有被惊醒查看的。薄子夏担心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要置她于死地。
公子站在楼梯上,垂头望着薄子夏,依然温和地笑道:“厉鬼道的余孽,你去和死者作伴吧。”话语内容虽可怕,他说出来的语气却反倒如“请留心脚下”一般云淡风轻。
“你到底是谁?”薄子夏大声问道。
“我名叫阎摩,亦称阎摩罗阇。”他微微躬身,像是在行礼,“记住我的名字,在阴间时你也不必遗憾。”
薄子夏皱了皱眉。她想起以前读过的梵文典籍中,司冥界的神是阎摩罗阇。已故的道主因喜爱梵文典籍和讲经变文故事,所以薄子夏也了解一些。然而眼前这人分明不是天竺人,为何要叫这样的名字?
她脑中念头转得飞快,手中剑也不甘示弱,直刺向阎摩。阎摩一手抱琴,另一手不知从何处拔出一件奇异的武器。这件武器一端是个钉锤的形状,另一端却是带着弧度的刀刃。薄子夏马上就想起杀死厉鬼道众门人的凶器。
“你是杀了厉鬼道那些人的……”
阎摩只是冷笑一声,并未说话。他刀刃斜指,从琴弦上划过,声如裂帛,居高临下直冲薄子夏而来,薄子夏往后闪避,因为楼梯之中无法伸展拳脚,加之地方不熟,难免吃亏。她一边提剑相架,一边慌不择路地往院中跑去,又回身架住击打向她的琴。这琴似是用铜铸成,威力颇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