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儿昨日夜里没做噩梦罢?”轻轻拍着苏言昊的后背,心里满是疼惜,以往跟着江九出诊无往不利,定是接受不了,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大人尚且如此,何况小孩儿。
“回母亲的话,二弟不曾做噩梦。”苏言恒正被苏青诺缠着说悄悄话,还能一心二用。
昨日苏言晟是和他睡的一张床,便是商量着自己睡榻上让苏言晟睡床都不行,苏言晟只言自己受了惊吓,一个人无法安眠。岂料受惊的人整夜呼呼大睡,他却是因着多了一个人而彻夜难眠。苏言昊睡觉不老实,霸占大半张床不说,还要翻来滚去,一时又凑过来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正是盛夏,黏腻得难受。
“恒儿昨日照顾弟弟也是辛苦,今日便在家歇着吧。”苏言恒这些日子在俞州可不是休假,不仅要去医馆做药童,还时时去拜访当地颇有名望的几位老者,倒是比在江州书院的日子还要充实几分。
苏言恒下意识便想应话,看见苏青诺希冀的眼神,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便听母亲的。”
“今日你们倒是起得早。”
苏誉从里屋出来,略微尴尬,天色将亮时柳氏伺候着他喝了醒酒茶,他头晕得厉害打了个盹儿,没想到再次醒来儿子女儿都等着,喝了酒宿醉还赖床,只怕他在儿女心中高大的形象要打折扣了。
“一大家子都等着老爷用早膳呢。”
“你们用着罢,可别饿坏了我闺女,我瞧瞧师弟去。”揉了揉太阳穴,这酒后劲足,现在还头晕脑胀的,寻思着是不是顺便去前院寻点醒酒药。
“师弟一大早便回了,今日你且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他们夫妻视江九为亲人,特特在前院为江九留了间房,一应用品俱全,江九心中感激,只是独身惯了,不常来住,倒也是个洒脱的,从不见外,这不,一大清早的说走就走。
说着已经摆上了早膳,苏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便是苏言昊这个话唠亦是牢牢遵从。用过早膳,苏言昊终于能够畅所欲言。
“我们见到那小娃,才这么丁点儿大,比逸哥儿大不了多少,”说着双手比划了一番,“医书里说,伤寒初起,实时求治,凡作汤药,不避晨夜,医之稍迟,病即传变,必难为力矣。本就迟了许久,还用错了药,师父说便是医圣在世也无能为力。不过我想不明白,郑家为什么要请神婆呢?”
“穷苦人家看不起病,便多是找当地的神婆,传言神婆能通神灵,请神仙上身便能治病。也有那富足人家只信神灵不信大夫,这便是各人信奉迥异,是以选择各不相同。”柳氏没说的是,便是世家也多有信奉神婆的,只是不好显露于人前罢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好转,这摆明了就是骗人啊!信奉神婆是错的!”苏言晟满脸愤慨,他师父时常说欺骗别人是最坏的事情,拜师那天甚至要他发誓永不骗人!
“信奉神婆一事,也无谓对错。有人信奉佛教,有人信奉道教,听闻外族还有许多教派。亦如同想要好姻缘便去求月老,想要孩子便去求送子观音一般,愿意相信神婆,望身体康健,自然去求那神婆。皆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却是谁也没见过真正的神仙,又怎知别人所信奉是错的呢?”
“那神婆是真的有本事吗?怎么没有治好那小娃子?”苏誉一番话说得苏言晟完全懵了,什么信奉不信奉的,他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啊!
“恒儿怎么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谋在前,天成在后,可见欲成事者,重在人谋。若是信神灵,神灵莫测,则不该皆靠神灵;便是不信神灵,神灵莫测,亦应有所畏惧……”苏言恒侃侃而谈,回答得有条有理,像学生回答夫子的话一般。
“信则有,不信则无。”
苏青诺觉得他大哥说得好啊说得棒,这有理有据的,都可以写上一篇论文了。她呢,听他们谈得尽兴,只憋出来干瘪瘪的一句。
“……”苏言晟已经彻底无语了,他爹爹看着妹妹,那一脸不愧是我闺女的模样怎么这么刺眼,他居然被一个小女娃给比下去了。暗暗想着怎么扳回这一局,丫鬟禀报说有人来访。
“是位夫人,带着个小女娃,说自己夫家姓钱,娘家姓周,前儿得了夫人关照,特意上门感谢夫人。”
钱周氏没有想到自己的嫁妆这么不值钱,经嬷嬷提醒方晓得自己银钱已是不多。那些个名贵物件儿还得留给女儿作嫁妆,这些可都是有钱也买不来的。翻箱倒柜之下,瞧见了前些日子柳氏派嬷嬷送来的小匣子,原也不抱希望,当时她只想着柳氏一个小小大夫之妻,能有什么好东西,所以收到匣子便扔在了一旁。打开一看,愣住了,没想到柳氏这么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