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分别的时候,章小伟频频用眼睛瞧我,见我一直不张口说带他走,终于忍不住了,“苏扇,我要回家!”
我不急不慢地晾着他,好半天才说,“你不是不愿意上学,也不想和我们在一块吗。”
“不,我愿意!这个穷鬼谁爱当谁当去!”他就和机关枪一样急切地说个不停,“池念他抠门得要死,我天天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我不干!”
说着,小鬼两只眼睛一红,伤心地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可怜。
最后,章小伟还是顺利上了车,他一股脑钻进了最里面,生怕我们再反悔一样。
临走前,池念突然喊了他一声,伸手摘掉了章小伟头上的狗皮帽子,“好好跟着你姐姐,不要淘气,知道吗。”
章小伟歪头看他,似乎不懂为什么他突然变成这样。
车子越走越远,后视镜里,池念抓着那个脏兮兮的帽子,慢慢背对走开。
回到家之后,章小伟果然老实了很多,虽然还有一身毛病,至少不会再闹得鸡飞狗跳。
夜里,躺在床上,我反复辗转个不停,毫无睡意。望着隔壁床熟睡得淌口水的黑猴子,还是坐了起来。
轻轻扭开孟若棠的房门,主人正坐在床上,带着平光镜审阅着文件。
见我杵在门口,他动了动手,掀开了被子,“进来吧。”
快手快脚地靠到他身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顿时不自觉舒服得叹了口气。
出院这段时间,我常常半夜伤口会抽筋,一疼一夜,被孟若棠发现之后,他就让我睡到了他床上,方便晚上看护我。
睡了这么久,今晚乍一分开,我竟然还不习惯了。
见我裹成个粽子、双眼都不自觉眯起的样子,男人低低地一笑,“这么开心?”
我点点头,费力找了个形容,“就像烤红薯一样,暖烘烘的。”
顿了顿,头顶上的灯应声而灭,很快就变成了另一具温热的身体覆盖下来。
借着黑暗,我呼吸不自觉加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看着我,眼角的小痣微微跳动,“不可吃独食。”
待到他剥开被子,将我这个“红薯心”挖出来反复啃咬了一通之后,竟然在我耳边低低性感一笑。
“确实很甜。”
于是,这一晚就这么翻来覆去地吃了好几遍,好似是要将生病那段时间的都补上一样。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察觉到了孟若棠的变化。
他变得温柔,变得小心,甚至在亲吻里我都尝到了愧疚的讨好味道。
当然,这个念头被我很快忽略——他怎么会需要讨好我呢,真是糊涂了。
待到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习惯性地从背后圈住我,鼻息扑在我的发丝上。
我想起白天的事情,轻声问了关于章小伟的事情。任凭怎么想,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这个混世魔王被池念管得服服帖帖?
“之前,章小伟跟着扒手偷东西,被人关了起来,池念把他救出来,还受了伤。”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我的耳廓,男人宛如一只犯懒的大猫,懒洋洋地说,“知恩图报,他还不算坏。”
那年新年,我们第一次三个人过了年,虽然有点四不像的,可是满屋子红彤彤的喜气模样,竟然也真的像那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这个家慢慢变得像个家,它没有标准的丈夫、妻子和孩子,它却给我们这些无处可去的人一个驱散寒冷的地方。
寒假期间,事务所里的事情也清闲了下来,剩下的时间我都用来给章小伟补课。他屁股坐不住半小时,就想要一溜烟跑出去,被我一瞪之后,不敢再造次,哼哼唧唧地开始写狗爬字。
正在这时候,家里的电话乍响,打断了我的讲课。
“我去接!”一甩笔,章小伟立马逃也似的窜出去,我摇摇头,拿他没有办法。
“喂,你找谁……苏扇,她在呀。”说到这里,章小伟突然卡住壳,狠狠挂断电话。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电话找我的吗?”
他半天没有说话,抬眼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爸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冒出一个爸爸?”
我屏住呼吸,上前想去查看来电号码,却被章小伟一下推开,死死地守在电话前,不让我靠近。
我着急了,“刚刚到底是谁打电话的,快说!”
他梗着脖子,两只拳头捏得死紧,“你只有一个爸爸,那个得病的死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