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乾清殿的时候,有内侍拦住说皇上在御书房,让楚若影至御书房面圣。见有人引路,华庆先转回太医院处理事务,由内侍领着楚若影去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门前,荀笛负着双手站在门前的廓下,见到楚若影对她轻点了一下头,也没有通传,直接推开门示意楚若影进去。
房内的摆设一如既往的简单,似曾相识,除了柱梁桌案上显示帝王身分的金龙雕饰纹刻,其他的摆设与当年的定国王府并没有多大区别。
自己居然还记得定国王府里他的书房的样子么?其实当时也不过只进去过两次而已。
楚若影进门只走了两三步就站住了,静等着公孙步衍发话。
公孙步衍穿了件半旧的月白锦袍,束发未冠,正埋首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半晌,他把笔放在笔架上,右手拿起写好的文简细看,把左手伸在了案上,并未抬眼看人:“开始吧。”
楚若影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到了案边,伸出手,搭上了公孙步衍的左手手腕。
不用搭也知道,脉相肯定很正常,这人身体没啥毛病,比一般人都要好,子嗣单薄的问题么,其实华庆的方子也已经足够了吧,这种事,搭脉也没用。
有点神游天外,这工作实在太没劲了,不知道是谁在敷衍谁,浪费时间。
他的脉相的确有些与常人有异,暗伏着不易察觉的极阳之气,那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吧,他的血瞳血限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再发作过呢?
公孙步衍天生血瞳,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楚若影便是其中一个。
楚若影三心二意的给他搭着脉,边神游边随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的心脏蓦然骤停了一下,原本满当当乱七八糟想法的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
公孙步衍身体的侧后方,半卷的淡紫纱缦后面帘钩之上挂着一幅图像。
如黛的绵延群山脚下,一个女子执弓而立,青衣素浅,衣袂乘风。
不必细看,这幅画像在定国王府中,她曾经看过,画里的人是吕莲衣……或者说是当年的自己。
那一天,她一时贪玩在畿辅营射箭……当时,她还有些讨厌他,从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这一幕,画了下来。
第一次在定国王府他的书房内看见的时候,问他什么时候画的。他回答:“是你上次生气不理我的时候。”
她嫌他画得难看,他走出书房前回头对她心无城府的笑:“过些日子再画,一定好看。”
可是,从他走出书房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改变了,变得她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
原本应该是甜蜜的回忆现在留下的只是伤痛和酸涩。
楚若影呆呆的望着那幅画,突然发现比起以前,画上似乎多了一点东西,仔细去看,原来画中女子的额头多了一抹腥红的印迹,令那张容颜乍一看去,有些狰狞可怖。
他竟然把最后一晚看到的自己最丑陋的样子描在了画像里。
回忆如海水般汹涌而来,一时来不及防备的心瞬间便沉入了这海水的最深处。
为什么画那样的自己?
为什么还把画像挂在这里?
楚若影轻轻咬着唇,手上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
“嘶~”公孙步衍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若影?”
楚若影遽然回神,连忙松了手,垂首掩饰自己的失常:“陛下,草民下去开方。”
“哦,你就在边上开方吧。”公孙步衍指了指旁边的桌案,对她笑了笑,“既然进宫来了,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来,验方试药都是要一步步来的,有劳若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