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不是被吊销执照了吗?来干嘛?”
“我看是来做实习生的吧,做个免费劳动力,刷刷存在感,哈哈。”
“小点声,他就在门外。”
“怕什么,出了这种事,他这辈子只能做个小医生,一辈子打杂的货色。”
虽然工作氛围很糟糕,可作为一个男人,这种屈辱他能忍,只要忍过这五年,他就可以重考执照,继续做回一名医生。毕竟救死扶伤,一直是他的理想。
只可惜,祸不单行。五年没有固定收入,他能忍,但他的女友不能忍。正在热恋的女友,最终离他而去。
父母车祸双亡后,钟恒将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这个女人身上,所有的钱也花在了这个女人身上。结果,换来的却是冷漠无情的一条短信,分手。
同时,150万的赔偿金,即使医院和科室负责了一部分,钟恒仍然需要独自负担将近100万。工作才两年,他没留下什么积蓄,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卖掉自己唯一的财产,一栋五十多平米的房子。
那也是除了一张全家福外,已故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产。
仅仅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钟恒就从一个万人敬仰的外科医生,变成了一个居无定所,没钱没工作的无业游民。东海市成为了他的伤心地,工作爱情双失意,没有什么比这两件事更让一个男人心痛了。
酒,无尽的酒。
失去了一切后,钟恒夜夜以酒浇愁。有一天,他甚至醉倒在了路边,不省人事。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倾倒在自己的脸上。可是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根本无力反抗。直到冰凉的液体,不断洒下,灌进了自己的口鼻,这才把他浇醒。
“咳咳。”
钟恒双手撑地,呛咳了几声,抹去了眼睛旁的酒水,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人,说道:“王坚!”
王坚有些消瘦,一张笑脸人畜无害。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洒在伤口上的盐粒,不停刺激着钟恒的神经:“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可是杀了人啊,杀人偿命,懂不懂?”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老同学,钟恒觉得一股股恨意不停地从腹中上涌,直冲脑门。他晃悠着身子,慢慢从地上爬起,嘴里喊道:“原来真的是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要陷害我?”
钟恒想要挥拳,打在王坚的脸上,正是这个人让他失去了一切。可酒精的作用还未消退,这一拳只是挥中了空气。
王坚把空酒瓶随手丢在地上,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你之前还和我说要公平竞争,哈哈,笑死我了。一个小小的科室主任,还要公平竞争,想起来就好笑。”
紧接着他就抬起右脚,对着还有些站不稳的钟恒,狠狠踹了过去。
见钟恒被自己一脚踢翻在地,王坚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要治病救人吗?你不是说要做一辈子医生吗?我看你根本就没这个命,你就喝着廉价酒,醉死得了。”
“你会得到报应的。”钟恒感到脑袋一阵天旋地转,趴在地上,勉强地喊出这句话。
“哈哈哈,报应?你就是个天真的傻子,在大学我就看穿你了......”钟恒不知道王坚之后说了些什么,因为还没听清就彻底晕了过去。
一觉睡醒,钟恒头痛欲裂,人昏昏沉沉的。不过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他心中已经被浇灭的斗志,又一次被点燃了起来。
我确实太天真了。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要作一辈子的医生。
钟恒拾起掉在一边,有些脏兮兮的西装,把它搭在了肩上。昨晚与王坚的偶遇,让他看清了一些东西。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东海已经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这天,钟恒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当然也没人关心这个问题。他所工作过的医院,没了他继续好好经营着,这个城市少了他这个外科医生,也照样正常运转着。
那则医生过失致人身亡的新闻,也就火热了小半年,最终也像其他新闻一样,从人们的饭后谈资中慢慢淡去。
“内罗毕到东海市的航班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一架空荡荡的客机上,响起了降落广播。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睡眼,他皮肤有些黝黑,身上只穿了一件非常廉价的纯黑T恤衫和黑色牛仔裤。
此时,他的手里还半捧着一本医学期刊。几小时前,他正是看着这本期刊昏昏入睡的。
“又是这个梦。”男子自言自语了一句,遍抬手打开了机舱窗户的遮光板,俯看了一眼窗外。白云下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似乎比他离开前更密集了一些。
不知是还没睡醒还是怎么,男子只是看了这一眼,便又合起了双眼,闭目养神起来。不过,他的嘴里却喃喃道:“十年了,我终于回来了。”